第二天交了骨灰,领了铜板,李长生再次拽步离开,这次他目的地也很明确,就是要逛逛这太原城里的大小药房。
走了一圈,发现净是些常见中药,李长生反倒松了口气。
哪怕修行世界与凡俗世界还未彻底破壁,但只要不是最为糟糕的黑暗修行世界就好。
要是货架上摆着的都是五脏六腑,婴孩尸骨,那才是一点活路都寻不得。
因为大鱼吃小鱼这种法则上了台面,无论自己这条小鱼多滑溜,也迟早会在不知不觉中自行游入他人之口。
目前看来正道还是占据着上风,邪道妖魔虽然猖獗,但还没有形成将国朝化作食堂的规模。
自己这“旁门左道”,还可以在夹缝间求生存,图发展。
可《五心轮法》这样的功法,修行简单,效果强大。
李长生算是被强行灌顶习得此法,但换做是你,你学不学?
只需要抛弃一点点良知,就能换来力量,更何况在某些人眼里,这主药简直是太容易了!
大街上,村落里,不到处都是么?
这不比去那些险恶之地,赌上性命采集那些天材地宝安全得多?
李长生想不到那些邪修拒绝它的理由。
产出这门功法的尸体,死因是被人活掏了心。
根据走马灯,李长生虽没直接认出他是死在了哪,但两边的院墙,明显是在太原城的某处小巷里。
就在城中杀人夺心,可见邪修之猖狂!
能被送来义庄焚毁的尸首,其重要程度其实只比无害尸高一些而已,锦衣缇骑也有处理异常尸首的职责。
而如此明显的邪修所害,却没送往锦衣缇骑那里,也足够让李长生猜出真相了。
明面上王朝依旧维持着统治。
但在某种层次上,这个世界已然步入了乱世。
锦衣缇骑等官方力量已经有些管不过来了。
百姓们依旧照常生活那是因为他们早已习惯,麻木愚昧,只觉得妖魔出现的频率好像高了不少。
说到底,还是活着的人太多,横死的人太少。
那些真正有力量参与大争之世的人,早已开始了纷争!
拥有《五心轮法》一层功力的李长生,其实已经踏上了超凡脱俗之路,可以称得上一声“异人”、“奇人”。
虽然离强者还有不小差距,但常人在他面前确实已经不够看了。
邪法虽邪,但其效果也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体内有热流在运行着周天,那股饥肠辘辘的感觉被缓解了不少。
李长生今天换了个口味,还奢侈地花俩铜板买了点咸菜疙瘩。
提前回义庄好好睡了一觉,傍晚醒来吃饱喝足后,在义庄管事奇怪的眼神里,李长生迫不及待地将今天的“客户”揽进了门。
生活就像**,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好好享受。
从一开始的惊惧疑惑,到现在的期待好奇,李长生的心态转变十分丝滑。
今天的尸体烧起来却是格外顺畅,有点异常,但不多。
身子扭捏地动了几下,可惜完全抵挡不了铁锹的正义制裁。
之后又被大锤猛砸了几下,便乖乖化作水墨画卷,宣布遗恨败北。
这位客户的走马灯基本都是家长里短,没啥看点,不过李长生还是耐心地看完,没直接结算奖励。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经历对李长生认知这个世界有很大的益处。
与六分度理论类似,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多相隔六个人便能认识。
所以只要李长生焚的尸够多,迟早会在客户们的走马灯里编织出一个彼此勾连的关系网络。
就像“清明上河图”一般,一副“万民烟火图”早晚也能被李长生描绘完成。
由此窥见一个完整而又真实,庞大却又细致的世界。
墨迹聚拢,闪出一抹金光。
“生死劫命自有天数定,功过是非却待看客评。”
“奖:《错骨手》”
一门近身擒拿格斗的武功,这位客户也只学了几手,没成想神秘存在直接让自己的《错骨手》臻至化境!
搁小屋里一阵乱挥,李长生感受了一下威力,觉得这东西还得在人身上来一套才能看出效果来。
作为一个的大学牲,喜欢胡思乱想,擅写总结报告,算是李长生为数不多带来此界的特点之一。
姑且把这位神秘存在唤作“黄泉典当人”吧。
听起来形象又贴切,还满有逼格的。
自李长生魂穿而来,已渡过三个夜晚,焚了三具尸。
从典当人处得来的奖励分别为:人心丹、《五心轮法》还有今天的《错骨手》。
有丹药、功法与武功。
而且李长生还总结出一个不太经得起推敲的结论:这些奖励,应该与死者的经历、身份与死因有关。
由此他可以大胆推测,若是经历奇特、身份高贵或是死因诡谲,那自己焚尸后得到的奖励也会随之丰厚。
将骨灰一铲铲送进桶里,李长生现在做这些,动作要娴熟稳健得多,不仅是他身体上的康健,更是他精神上的稳定坚强。
又是几天过去,焚尸匠死了一拨又补一拨,李长生也是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且每天都有奖励入账。
《顺手牵羊术》、《灵清净魔咒》还有几颗丹药。
其中最为珍贵的便是《灵清净魔咒》,这门传自灵清宗的道门秘术。
虽非修行法门,却是李长生所急需的镇邪手段。
来历也很侥幸,是一位受过灵清宗云游道士除魔恩惠的老者,自己记得些片段,而黄泉典当人也是奖了完整版的法诀,令李长生大喜。
而杂七杂八的丹药也被李长生挑着吃了些。
剩下的冰肌丹之类的丹药,外在表现太明显,不利于隐藏苟命,李长生没敢吃也没敢留着,小心为上直接烧了。
两枚人心丹加了两层的修为。
一枚金髓丸又帮他淬炼修补了体魄,隐疾病灶一扫而空。
此刻的他,体质摆脱了凡夫俗子的污浊,算得上是干净又卫生了。
当然,外表上的黑灰与脏污还是得留着,毕竟焚尸匠里冒出个玉面郎君来,鬼都知道有问题。
这天傍晚,西山义庄难得上岗前开了个组会。
薛忠高面前立着的一排焚尸匠,也就李长生“鹤立鸡群”地四处张望。
“李长生!你瞎瞟啥呢?”
见这憨儿嬉皮笑脸地站好,薛忠高也懒得在一傻子身上彰显官威,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几天新补的焚尸匠,本该今天到,但眼下是来不了咧,发来的尸体还不少,还得按时烧掉!”
“所以今夜,都有的忙!而且有人得焚三具!”
听闻此言,其余焚尸匠皆是色变。
焚尸不比其他工作,多烧一具,风险也随之暴增。
而且以往都是那些工龄较久,命格较硬的才会被分配两具。
现在看薛忠高的意思,却是人人起步都是两具啊!
这一夜过去,这西山义庄恐怕得死不少……
见众人都默不作声,薛忠高也不耽搁,招呼人拽些草来。
“张麻子,郭谝子,你俩没得跑,还得有个人烧三……”
望着将手举高,一脸兴奋的李长生,薛忠高有些蛋疼,“李长生!你当这是逗着玩儿呢?抽签!谁的短就是谁!”
其余焚尸匠忐忑地从小吏手中抽着一根来,还时不时犹豫着点点豆豆。
唯有李长生随意地抽了条攥在手里,等大家都抽完,这才来了兴致。
众人围拢,互相瞅着。
最短的那老头嘴一瘪,差点哭出来。
这倒不是他矫情,主要焚尸的时候被扑死也就算了,可自己手里那根最短的蔫吧草,那是运道的问题啊!
本就命格有缺的一帮人里,自己的运道还是最差的,这换谁心态不得崩溃?
当然,某人除外。
正当薛忠高要宣布时,李长生突然喊道:“等等!薛爷!你咋这不机密了么!?”
他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草叶亮出,骄傲地宣布:“我才是最短的!”
一脸黑线地夺过,看着还残留着汁水的半截草叶,薛忠高有些窝火地吼道:“你他妈脑子有病吧?求活的焚尸匠我见多了!求死,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当这是馍馍啊!还抢个多的!”
仍旧是那幅嬉皮笑脸却又十分真挚的模样,李长生一脸正经地说道:“你们的命,不逑行!”
“要我说,这西山义庄里的最强焚尸匠,当属我李长生!”
得,现在大家都有些蛋疼了。
除了那位缺牙巴的老头,没看人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要不是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太合适,差点就要上演一下“爷慈孙孝”的感人片段了。
当然,在心里腹诽这傻子还是免不了的。
虽然西山义庄以前也不是没来过傻子,但这么自信,这么意气风发的还真没见过。
薛忠高也懒得跟这晦气的呆傻儿纠缠,反正李长生也活了些日子,看样子命也算硬的,索性就由他去了。
“得嘞!您就瞧好了吧!保证给这三位烧得舒坦,烧得通透!”
喜滋滋地推着小车,李长生向薛忠高扬眉感谢,后者也是第一次看见焚尸匠上班前还能笑出来。
大门紧闭,落锁哐当。
给炉膛上点温度,李长生搓了搓手,有些期待地打量起这三位“客户”。
一具壮硕尸体只是手指微微扳动,便被李长生敏锐捕捉。
哟呵!
还没开始就迫不及待地搞些小动作,那就你咧!
邪性这么大,一定能烧出好东西!
察觉活人靠近,壮硕尸体双臂猛然探出,同时上半身直直地撞来,想和李长生扑个满怀。
却是蓦地一顿,原是李长生右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层层无形波纹散出,落在凶尸身上却能激起“嗤嗤”的污浊焚烧声。
见对方连第一自然段都扛不住,李长生咧嘴一笑,火钳猛地一甩,进去吧您内!
以苟命为第一要义的他可不是胡诌乱叫。
没有点底气,怎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而且这净魔咒的威力远不止此。
在李长生的默诵里,那具凶尸的焚毁速度都要快上不少。
这,才是他敢于内卷的原因!
随着凶戾的变尸化作灰土,水墨画卷拉开,令李长生都有些好奇的走马灯也是跑了起来。
嘿!
这汉子倒是不得了,李长生构想的“万民烟火图”里,倒是他成了第一个的勾连的关窍。
这人是谁?
正是田家巷里,负责窥视往来的暗哨!
李长生的第一位客户,那位眼疾口快的行商,便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上了不归路。
没成想二位最后的结局,却都是送进了李长生这小小的丙字三号房。
而且说巧不巧,这位的死因,也和那金钱鼠尾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