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允初才算了却一桩心愿,而先前念念不忘的节度使女子和翟青等人已在他的脑海中变得十分遥远,慢慢地有些淡忘了。
“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回大宋,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这所谓的西夏国。”
老教习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回首往事,在翟青麾下的历次激战,边关军营中的枯燥生活,这一切就像一场恶梦,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再回到曾经居住过的凉州去,看来已不太现实。
“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是个问题。”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兴庆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的赵允初,想来想去,不再愿意回到前线去了。
就连那个叫做曹泉泉的女子在他心中的形象也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地被变得模糊起来。
也许男人就这样,喜新厌旧。
虽然她还没有新的,但这个旧的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旧了。
记得初到兴庆时,他时常强烈地思念该女子,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分别时她的纤手留在他手掌中的那股凉意。
而现在这一段萍水姻缘似乎已经烟消雾散,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地与那个女子有过云情雨意。
她只不过是那水中月、镜中花,何苦为这样一个女子再回到沙漠之中呢?
对照表完成之后,赵允初对于自己的前途反而陷入了困惑。
他感觉到了空虚,极度的空虚。
自己穿越过来之前,对于西夏民族的一切都感到新鲜,都想了解,为了这个目的才不远万里,虽然是被迫地来到西陲,在这里度过这段枯燥而漫长的光阴。
但是现在,有了李元昊这样的首领,国家得到了统一,百姓逐渐开化,成为新兴国家的臣民。
为了国家的利益,男人在外打仗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而女人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在家主持家务。
似乎为国作出牺牲,已经成了西夏人生活中的乐趣。这一点,让赵允初感到了很可怕。
这已经不是梦想了,而是噩梦了。
他想到了明治维新后的日本,以及之后给中国带来的灾祸。
西夏远比宋朝的当政者想像的要强大得多,西夏民族是一个优秀的民族。
目前,它建立起了一种西夏独特的文化,并有可能可以与宋朝的汉文化媲美。
若要根除中原日后之大患,宋朝应该举全国之兵力,乘目前西夏羽翼尚未丰满,一鼓将其荡平。
可惜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提出过这样的主张,而对西夏种种挑衅的行动大都袖手旁观,视若无睹。
允初认定此时大错已经铸成。
大宋朝廷如果再无动于衷,这历史上的三川口之战还要上演。
思来想去,赵允让感觉到自己已无任何理由继续留滞西域。
“我要回到开封,回到大宋!”赵允初终于下定了出走的决心。
西夏文已经学到了手,凭借自己一身武艺,在军中肯定会有用武之地。
更何况,这宋夏之间的战争马上就要真的开打了。他作为汉人,作为皇室宗亲,他要尽一份力。
要回中原的话,办法还是有的。
宋朝与西夏并未断绝国交,只是两国之间没有公开的往来。
西夏、契丹和北宋三国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每一方都想看到另外两方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赵允让在兴庆生活的时间一长,他也察觉出,尽管官方明令禁止,三国之间的百姓私下里照样有来有往。
所以,如果赵允让下定决心要返回故里,还是有路可行的。
一个月前,西夏进攻保安军,被鄜延路卢钤辖等人击退。
随后环庆路钤辖高继隆等人主动出击,攻破西夏数处堡寨。
西夏和北宋已经交上手了。
更惨烈的还在后面。
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在全身心投入这国家大事之前,他还是时常感到有愧于翟青和那个节度使的女儿。
但是,回去就意味着重新投身于西夏的军队之中,不再会有解脱之日了。
“只要你自己还不想抛弃自己的性命,就不能再回到那样的地方去。”身边人大都这样劝他。
这个时候,延州都巡检司的一名指挥使,由于英勇作战,立功最多,获超四资授官。
这位在西北战场上展露头角的下层将领,就是武曲星狄青。
“要不我去投奔狄青狄将军?日后跟着他肯定会大火!”赵允初又改变了主意,准备收拾一下,设法逃出去找狄青。
这日,赵允初回到住所,刚进大院,就得知有一名远道而来的兵士正在等他。
“兵士?远道而来?找我?”赵允初有点懵,不知道是福是祸,犹犹豫豫地走进房间。
“允初,你可还认识我吗?”刚走进屋的他就听到兵士的话语。
赵允初从声音里没有听出来是谁,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还是拿不准。“你是?李...李茂?”
李茂,是翟青的副将之一,深受翟青信赖,在家排行老二,在军中也成李二。
“对,就是我!”
允初终于见到了故交,忙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一身尘土的李茂,紧急问道:“我义父可好?”
“好!翟将军已被提升为参将,不过被派到凉州以西两百多里的一个地方去驻防,半年前,也就是你来兴庆府之后不久,他就率领三千人马前去赴任了。”
允初得知这个消息后,翟青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又在他的眼前闪现。
他猜测,为了参加更加激烈的战斗,他主动请缨去了最前线的战场。
这与其说是李元昊的命令,更可能是他的渴望。
作为异族部队中的一员汉将,翟青具有如此的勇气,本来有些令人费解。
但回顾一下他的战绩和自己在他身边时的所见所闻,允初开始对翟青的行止有所理解了。
李元昊是不可能让汉人的军队打汉人的,但汉人的军队打回鹘、打吐蕃等,还是很给力的。
所以,翟青的部队一直是往西开疆破土。
“曹泉泉呢?”赵允初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想到了对那女子许过的愿。
“你...你说那个女的?”很是精神的李茂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了。
“对,曹泉泉!她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哎!”李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允初感到了不妙,又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让将军当面告诉你!”李茂在赵允初的逼问下,说了一句让赵允初更紧张的话。
“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赵允初两手把李茂的衣领拉拽了起来,很是生气。
“将军不让我说,将军让你回去后,他亲口告诉你!这是将军的命令,末将不得不从...还望见谅...”
“备马!”赵允初一刻都不想耽搁,他的心上人到底怎么了?他要亲自去看一看!
“马上入夜了,我们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
“不行!现在就走!”
李茂拗不过赵允初,两人告别了寺院的和尚后,便星夜兼程地向西进发了。
日暮西山,一轮明月升起,一条不知名的河渠像一条白色的带子静静地流淌着,两人趁着皎洁的月色,沿着渠岸快马加鞭。
一连几日,赵允初基本上没有休息。
他穿越过来,第一次装着这么大的事,第一次动了心。
经过漫长的跋涉,在日落时分他们终于快到了。
翟青的驻地在祁连山麓的一个小村落里。
赵允初远远地看到驻地的塞墙,不由得想起一个巨大的坟场。
一切都是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