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允初的邀请,翟青并没有拦着,只是说道:“去兴庆一趟谈何容易!过几日会有一支商队从沙州经过此地东去兴庆,你与他们一起去,路途遥远,这样我才放心。”
“商队?这个年头做买卖,不怕被官兵或者是盗匪征了或劫了去?”赵允初很是纳闷。
“商队的队长和我有几分交情,他也是这条路上的老人,官、军、匪都从他那儿能捞到好处。现在即将过年了,正好走一趟。”翟青解释道。
“原来还答应让两名兵士陪同自己,现在却换成了跟随一支商队!”赵允初只是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明天来我府上吧,我给你饯行。”翟青好像并没有看出赵允初的心思,便转换了话题。
赵允初知道,这翟青前些日子纳了个妾,是个年轻的汉人,唤作“珍珍”,日子过得比原来舒适多了。翟青很喜欢这个珍珍,而珍珍也十分愿意服侍翟青。
允初来翟青这里多次,总是听到翟青轻声细气地呼唤“珍珍”,他想起翟青在战场上发出进攻命令时的吼声,对比之下,觉得简直有点滑稽。
有的时候,他还能想到猪八戒和“珍珍”“莲莲”“爱爱”。
翌日,允初应约来到翟青处。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休息。
这是一个少有的无风晴天,阳光懒洋洋地照在庭院里。
“拜见义父。”
“免礼!”
两人闲聊之时,珍珍把茶端了上来。
允初抬头不经意看到,这小妾的脖颈上竟然有一串非常眼熟的项链。
允初很是惊讶,目不转睛地看着。
翟青意识到了什么,便慌忙说道:“下去吧!”
珍珍转身下去了,而允初仍然盯着,傻了一般。
“允初!”翟青咳了一声,重重地喊道。
允初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义父,儿子失礼了。只是这一串项链好像...”
“好像什么?”翟青追问道。
允初感到好像不应该这么直接,便苦笑了一声:“没什么,可能是我看走了眼。”
“哦,来,喝茶!”
“请!”
尴尬的气氛终于算是过去了。
翟青润了润喉咙,说道,“商队今天中午就到了。你收拾一下,中午去南门旅店找一个姓钱的人,就说我让你去的,他就什么都知道了。然后你就跟他们走吧。不知这一别,又是何时再见面。”
赵允初此时的脑袋已经是嗡嗡的了,他的心情一时无法平静下来,只是回敬道:“知道了,义父!我到了兴庆府,找到泉泉会给您写信的!”
“好!那你就回去准备吧,路上小心。”
赵允初拜别翟青,转身走了出去。
“这小妾身上的项链与自己的那一条不是一模一样的吗?”允初只看了那项链一眼,就足以判断出它与自己的那一条完全相同。
允初回忆起,曹泉泉有两条相同的项链,其中的一条现在在自己手中,另外一条看来是在翟青那里了。
如果真是如此,翟青又是怎样弄到手的呢?
难道她会像当初赠送给自己一样,又将另一条项链送给别人吗?
也许是翟青从她手中抢过去的吗?
百思不得其解。
但留给允初的时间不多了。他思考再三,也没有转头回来再提起那条项链的事。
中午时分,允初去南门旅店街拜访姓钱的队长,不巧得很,他正好出去了。
店中的伙计说,客官走时交代,不久就会回来,所以允初决定站在外面的小巷口等他一下。
过了一会儿,允初见一身材瘦长、面色黝黑、目光锐利,大约三十岁年纪的汉子朝旅店走来,他心想此人可能就是那个姓钱的队长了。
恰好这时刚才的伙计从旅店门口探出头来,对着来人大声说道:
“客官正好回来了,有一位先生在等你。”
允初赶忙迎上前去,朝着来人一拱手,说道:
“在下姓赵,名允初,在城里驻防军中供职,今日冒昧来访,实在唐突,还望阁下见谅。”
姓钱的这位显然知道赵允初究竟为了何事来找自己:“翟将军已经书信告知于我,请放心,跟随我的商队,保你平安到达兴庆府。我们午后便出发。对了,我姓钱,名进。和翟将军年纪相仿,你就称呼我钱叔吧。”
“有劳了,钱叔!”
商队酒足饭饱后,就向东出发了。
赵允初一边走一边思忖,这个钱进到底是哪里人?
他既不像汉人,也不是回鹘人、吐蕃人,允初见过西域诸国的人,可没有一种与之相像的。
他讲的是当地口音很重的汉语。允初实在忍不住了,便向钱进问道:
“敢问阁下府上何在?”
“大宋延州。”
“令慈本家何在?”
允初忍不住继续问道。
“于阗。你问这些作甚?”
允初再也不敢问了,默默地跟在钱进后面向前走。
若是依其言,钱进应同时具有于阗人与汉人的血统。他的父亲毫无疑问是汉人,而他身上从母亲一方带来了一些异族的成份。
这样看来,他的容貌有点与众不同有并非怪事。
就这样,过了几日,到达了一处城池暂时停了下来。
骆驼群中有十余个打扮怪异的汉子在忙碌于装载货物。
月光照在广场上,百余头骆驼和十几个人的身影斜映在灰色的地上。
允初倒是无事可干,但是很好奇。
他离开了钱进,来到骆驼和作业的人们中间,一边慢悠悠地闲逛,一边检查着货物。
他是想打听一下这支驼队到底运的什么货。
他尽量地通过简单的问话,利用自己已经掌握的各种语言,总算搞清楚了这支商队向东方运去的货物:
玉石、锦缎、兽皮、西域各国的的织品和香料,以及种子和其它各种杂用之物。
果然是丝绸之路!赵允初的脑海里又像过电影一样,回想着张骞出使西域等从历史课本上学到的知识。
四周的嘈杂终于平静下来,货物装载完毕,钱进一声令下,商队又出发了。
百多头骆驼组成了一列长队,随队配有骑在马上的卫兵。
赵允初坐在队尾的一头骆驼上,摇摇晃晃地跟着队伍前行。
骑骆驼,这个在后世就曾有过的梦想,一不小心就实现了。
中天上一轮清月,暗淡的月光洒落在莽莽原野上。
赵允初感慨万千!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都是问号,无解的问号!
伴随着这些疑问,赵允初跟着钱进率领的商队用了将近四十天的时间才走到兴庆。
虽然吐蕃与西夏之间的小战斗不时地拦住钱进的去路,但他对此却并不在意,反而是通过各个城镇时遇到的麻烦使得他大为光火。
允初在凉州等地都看到钱进大发脾气,怒吼之声不绝于耳。通常为了缴纳通行税,商队不得不在那里逗留两三天。
“说实话,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当官的和当兵的!西夏人占领之前,只需要向回鹘人的衙门缴纳即可,而现在除了要向取而代之的西夏人缴纳之外,还得要向仍然执掌着实权的回鹘衙门缴纳。你看看,驼背上驮着的五十块原玉已在途中消耗了十块!”
允初对这些也仅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只想快一点到达兴庆府。
在距离过年只剩下十天的时候,这个商队终于到达了兴庆。赵允初的心情好了很多。
现时的兴庆与两个月前赵允初住在那里时已发生了一些变化。城里的人口显得更加稠密,街上也是更加繁荣,一个个新商铺正在陆续建起。
“这西夏正在迅速发展成为一个大国,兴庆城随着国家的日益富强也在急剧膨胀。这对于大宋而言,是个不好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