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停后的第二天，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道路上偶尔还会残留着几片被车辙压实的冰渣。

商店门口吊装的玻璃顶上挂着几条粗壮的冰凌，门口的台阶上一排整齐的小坑灌满了融化的雪水。

按理说，大学生做兼职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周六周末，但是这两天的时候陆小仟并没有到书店。

即使是周末书店里也没有多少生意，偶尔会有几个初中生样子的孩子来看会漫画，但是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不会买。

周末晚上八点钟左右，街上刮着一阵刺骨的寒风，老旧的路灯将昏黄的灯光撒在湿漉漉的道路上，一只流浪狗的身影逐渐在灯光下拉长，直到消失。

春江市是一个人口不到百万的县级市，位于华北平原上，城市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因此也很难让人记住，这是一个平凡而寂静的城市。

秦飞站在门口看了看街道，两旁的各类店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一两家小超市还在营业，但是不包括书店旁边的这家，旁边的超市在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就关门了。

旁边的手机店里的歌声变得低沉而浑浊。

秦飞缩了缩凉飕飕的脖子，裹了裹身上的黑色棉服，准备关门。

突然，一个身穿红色羽绒服，脑袋用一条蓝色围巾过的严严实实的人突然钻进了书店。

不等秦飞问话，那人一边用力跺了跺脚，将脚上粘的淤泥在门口的台阶上刮蹭干净，一边解开头上的围巾。

一条黑色的马尾从围巾里飘了出来，露出一张熟悉的粉红色小脸。

秦飞抓着卷帘门的手松开，道：“小仟？你怎么现在来了。”

陆小仟搓了搓红彤彤的小手，往屋内窜了两步，双脚踏着小碎步跺了几下，红扑扑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我来工作啊。”

“工作？”秦飞疑惑的看着她，然后又看了看门外，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不到任何行人。

“可我已经打算打烊了？”

“打烊？”陆小仟一副惊讶的表情，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红木书架，回过头奇怪的看着秦飞，“你没联系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秦飞走到柜台里面，右手压在账册上，左手放在兜里的手机上，愤愤的说到，“今天一整天除了几个只看不买的小屁孩就没有什么客人。”

陆小仟狐疑的看着秦飞，问道：“你没看账册后面的那些名字吗？”

“账册？”秦飞惊讶的翻看账册，“你是说，这后面的人名也是我们的客人？”

这下，陆小仟就更加惊讶了，她粉红的小嘴微微张着，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秦叔叔没把这些告诉你？包括那些故事书？”

“你也知道故事书的事？”秦飞震惊的说完这句话，随后又顾自的点了点头，“你当然知道，你理应比我知道的多，我就说父亲不会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件事的，看来他还给我留下了你来帮我。”

陆小仟淡淡的笑了笑，随后右手轻轻摆了一下，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个打工的，你们家的事与我无关，至于那些故事，更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负责联系客人，剩下的事我不参与。”

“这就足够了。”秦飞坦然的笑了笑。

他将账册的后面几页打开，推到陆小仟的面前，指着其中的红色名单说道：“那你告诉我这些不同颜色的名字代表着什么？”

陆小仟瞥了一眼名单，道：“红色的代表已经固定的客人，他们已经进入过故事，只是由于这里已经没有足以引起他们兴趣的故事所以才暂时不会接受继续租赁，但是只要我们有了足够吸引人的故事，他们再次进入的概率会很大。蓝色代表潜在客人，就是那些还从来没有进入过故事的客人，处在犹豫的边缘，也是我们接下来要着重关注的对象。”

秦飞从柜台里绕出来，大踏步走到书架边上，指着上面的黑色图书，道：“这些故事他们都进入过？这里起码有三十几个不同的故事！”

“没有，最多的也就进入过七八个而已，大部分人也只进入过三四个。”

陆小仟说着咬了咬下嘴唇，做出一副思考状，“其实关键还是类型的原因，这里的故事类型太少了，千篇一律，客人难免会产生审美疲劳，所以要想继续发展老客人的业务，就得编造新的故事。”

秦飞苦笑一声，道：“编新的故事？说的简单，我又不是作家，说编就编啊？”

“嗨！这有什么难的？瞎编唄！”

“瞎编？”

“对啊？作家不就是瞎编吗？故事而已，当什么真啊。”

秦飞看着陆小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想办法把故事推销出去，否则——”

“我知道，你只剩下九十天寿命了，不过这件事也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秦飞白了她一眼，心想，要死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急了。

秦飞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夜莺》，放到柜台上，苦涩的说道：“恐怕没有九十天了，我不小心把这个故事给改了。”

“改了？”

陆小仟吃惊的翻开故事书看了看，然后冷笑一声，“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秦飞没有反驳，毕竟错误是自己犯下的，辩解也没有什意义。

秦飞突然意识到，陆小仟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而且也了解恐怖租赁的游戏，那么她可能知道这个故事原来的版本，这样，说不定她能帮自己修复这个故事。

“那有办法修复吗？”秦飞弱弱的问道。

陆小仟捏着下巴眼珠子转了两圈，道：“修复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说着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

“只是什么？”

“只是得加钱啊。”

“嗯？加钱？”

“当然了，要想修复，就只有我进入故事中，重新改变故事的走向，清除那些不应该存在的错误信息，这很费脑力的。”

陆小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然后继续补充道：“你知道吗？我这个人胆子比较小，不太喜欢恐怖故事，所以，时间成本，脑力成本，加上精神损失费，怎么也得这个数吧？”

陆小仟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在秦飞面前比划了一下。

“两百？”

“嫌多啊？”

“两百不多，就这么定了。”秦飞爽快的回应道。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陪我一起进去。”

“为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这个人比较胆小，万一进去了，被那些恐怖的场景一惊吓，忘了故事的走向，到时候我可不负责。”

秦飞放松的笑了笑，道：“没问题，我陪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