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卒一囚赶来的时候,郭知县的府衙里也迎来几位客人。
平安县知县郭奉,这个原本一脸平静,好像什么事都处变不惊的老官员,脸上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京察在即,自己的地盘上却出了这种事。
拢共六条人命,还有两个铜衣捕快,朝廷命官,大案子。
无论是谁杀的,他都会被牵连甚至是背锅。
来客五人,正中间是一位红衣少女,齐肩的短发微微露出秀气的耳垂,短打劲装勾勒出婀娜的曲线,完全不受风雪严冬的束缚,肤白胜雪,顾盼生辉。
穿着明艳,气质却很是冰冷,像是外面的冰霜。
她腰间坠一块青色玉佩,隐隐透出青碧色的光芒,更将其衬托得神采不凡。
少女身边跟着三位黑衣人和一个同样黑衣的捕快,一个个神情严肃,黑色衣衫迎风猎猎。
领头的黑衣中年人气质沉凝,剑眉星目,气息如火如掠。
三位黑衣人出身自审判组,独立于军部和警务司的审判组。
审判组里面的成员被称为守夜人。
他们审判的不仅是犯人和嫌疑人,还有大夏的官员。
这个集特工,间谍,刺史等职务于一身的组织,是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柄利剑,一把铡刀。
上到一道之主,下到死刑囚犯,只要有证据,这个组织就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至于红衣少女,身份也不低,是唐氏法家的人,此次作为顾问辅助查案。
到了内堂门口,领头中年人留了两个守夜人警戒,自己与红衣少女和捕快进入了房间。
相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屋子里生了炭火,暖和不少。
一行人介绍过后,郭知县亲自给他们倒了茶水,指着一位白袍男子介绍:
“几位大人,这位是陈玄陈先生,精通卜卦与鉴定一道”
“就是他判断那林三刀的身上沾了查案捕快的血。”
“随后我们便出动警务司拿人,将其关进大牢。”
“我知道几位大人要来,特地派人去将他押送过来,按时辰说也快到了。”
白袍男子一拱手,他面容阴柔,声音也略显尖细:“在下陈玄,侥幸会一点甄别手段,见过几位大人。”
红衣少女抿入茶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眼:“寒暄就免了,还是说正事吧。”
领头中年人点点头,右手一挥,他后方的那个捕快立刻出列。
捕快的左胸口印着一柄铜色小剑,气质淡然无比,他先对郭知县行了一礼后才开口。
“两位大人不必多礼,在下小小捕快,姓名不足挂齿,能否先请二位给我等介绍一下案情。”
“是。”
白袍男子陈玄行了一礼,声音像是用指甲在木板上摩擦:
“正如几位大人所知。”
“那人犯乃是一位捉刀人,叫作林三刀。”
”五日前接了一个镖单,途中遇到一人大开杀戒,一众镖师就他一人独活。”
“再后来,由于他的声誉不错,又加上是别人动手,便暂时排除了他的嫌疑。”
“就在放林三刀回去的第二天,两位捕快大人前来调查,却也惨遭毒手。”
“也就是说,刚把他放回去,捕快大人就被杀了。”
“并且,我在他的衣服上发现血迹,确认是捕快大人的,又在他的住所找到了一把连弩。”
“综上,我们判断,他就是杀害二位大人的凶手,也和四个镖师之死有牵连。”
“至于原因,暂且不明。”
说到这,他又看向红衣少女抱拳作揖,语气十分恭敬:
“不过有唐顾问出面,他便说不得慌,事情真假,一问便知。”
郭知县笑容满面,不住点头:
“没错,有唐姑娘的法家契约,那林三刀便说不得慌,定然如实招来。”
“定要为两位大人讨一个公道!”
“那小人还嘴硬扮无辜,可惜啊,弄巧成拙了!”
听完这一番话,红衣少女眼神冷冽了些许,没有开口说什么。
中年人同样沉默,手指不住地敲定木质座椅的扶手,屋内的气氛也好像冷了几分。
捕快点点头,笑容亲切:“这样看来,他确实嫌疑不小,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发现?”
“发现……哦对!”
陈玄苦苦思索,忽地一拍脑袋,脸色严肃继续补充:
“他家搜出来的那把连弩也沾了血迹,我以阴阳术比对过,同样是捕快大人的血。”
“如此一来,时间吻合,物证俱在,基本可以定案了。”
捕快微微点头,继续提问:
“这是警务司的判断?”
“没错。”陈玄点头。
思索片刻,捕快再次开口询问:“那林三刀是武师吗,何等修为?”
“一品武师。”
“一品?”捕快皱眉:“一品武师如何能杀二品和三品的武师。”
一品的武师震荡气血,冲刷肌肉和筋骨,一旦练透骨骼便是到了二品,需要不断冲刷肺腑内脏。
一二品外练筋骨皮,到了三品就是内练一口气,战力又会攀升。
而死的两个铜衣捕快,一个二品一个三品,战力都比一品高出一大截。
一品武师打一个都不可能,更不用说两个了。
陈玄微微一笑,继续补充,声音尽力柔和,却掩不住虚弱和无力:
“那弩枪是墨家的器物,等级三品,威力不小。”
“命中同级别武师的要害,至少也是重伤。”
“而且据我推断,他应该还有同伙,也就是杀镖师的那人。”
“二人里应外合联手作案,再加上弩箭的威力,足以杀死二位捕快。”
有点道理,捕快若有所思地点头。
正欲继续询问,却听得后面的黑衣中年人咳嗽两声,便马上停嘴不再多言。
外面的雪依然下着,房间气氛愈加沉闷,像是化不开的墨。
看着郭知县和陈玄,中年人没有说话,继续思考问题,
虽然陈玄说得在理,但他凭借多年的经验还是发现不少的疑点。
比如动机,又比如钱财。
那是能杀三品武师的连弩,不是普通的大白菜,
至少也值几百两银子,林三刀一个小人物,哪来的这么多钱。
真有了这么多钱,又从哪里买?
况且动机呢,若真是那林三刀杀的人,那他图什么?
图那区区千余两银子?
能花几百两银子买连弩,却为了千余两银子杀人?
而且要钱也是抢东家啊,和镖师捕快没有关系。
真要这么做,完全就是舍近求远,买椟还珠,南辕北辙……
在中年人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捕快这才继续询问:
“那个商人怎么说,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他从一开始就被打晕了,据林三刀说,那人是先将商人打晕,再大开杀戒,最后劫走货物的。”
“后来捕快大人死了,我们便怀疑这是一个套子,二人同是凶手,镖师的死也和他有关。”
捕快继续追问:“找到动机了吗,可丢了什么重要东西?”
陈玄摇头,面色同样是有些疑惑:“没有,那些商人说就是普通的货物,加起来最多不过两千两银子。”
未待众人回话,房门被轻敲两下,一个衙役推开房门,躬身禀报:
“各位大人,人犯林三刀带到!”
来了!
几人神色一凝,红衣女子也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门外。
郭知县拍拍手:“带进来。”
不多时,穿得热热乎乎,还哼着小曲的林飞语被带了上来。
像回家一样。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