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的发展如此迅猛，要说这事背后没有人在操作，召知是不相信的。

所谓的巧合其实都是某种必然，他从来不相信“巧合”。

何况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指着他来的，难道咸阳城真的找不出第四个会相马的人了吗？

恐怕未必吧，对方很可能是有备而来的。

这一点召知心里很清楚，既然如此，躲也躲不过去的，不如去见一见，看看对方要搞什么名堂。

东城的集市上，此时还是热闹非凡，街上人头涌动，来来往往。

老黄在咸阳住了十年也没见过几次这样热闹的场面，但是自从上次召知在城南相马之后，他对这样的场面兴趣就减少了很多，甚至会想要躲着走。

召知叫老黄一起过来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没办法，谁让他哪次和召知待在一起哪里就会出事呢，他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和主子待在一起。

但是谁让这事是他自己跟召知说的呢？

老黄暗暗记在心里，以后不能什么事情都由自己来说了。

比如这次，他要是换个人去说，不就不用遭这个罪了吗？

从召府走到城东的距离可不算短，一路下来老黄是累得气喘吁吁的，差点就没缓过气。

两个年轻人走路快，也不知道等等他老人家，最可气又可笑的是，两人偏偏都还不认识路。

老黄心想，敢情你们都不认得路，那你们还走这么快？

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两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可怜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只得在两人后面小跑着才能追上他们。

老黄替他们指明了城东的方向和大概路线，这才回到了正轨上。

顺着老黄的路线，他们很快到了目的地，城东集市。

卖马的老农在街尾的位置，只要一路跟着别人直走就能看到了。

两人赶到时那里已经汇集了一群人，甚至有人还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在此处摆摊卖茶水。

一旦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会有人出来劝他们喝杯茶，先冷静冷静。

这里的人虽然在争吵，但是大家都非常克制，不会动手引来巡逻的甲士。

斗殴是要被抓起来的，人越多罚得越重，他们是不会想以身试法的。

就算是双方争执得难解难分，现场还是维持了一定的秩序。

召知两人在巷尾见到了卖马的老农，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和普通的老农的相比肤色还要黑一些。

哪怕被一群人围观，这位老农依旧不为所动，自顾自地叫卖。

“卖马喽，卖马喽，难得一见的千里马，只卖给懂马的有缘人。”

“二位贵客，要来买马吗？”

“我这匹马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它不仅很聪明，而且听话，力气还大，您肯定喜欢。”

老农身后站着的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千里马，乍看上去确实不凡，体形硕大而四肢健壮，如果忽略掉它那对长耳朵的话，恐怕召知也会第一时间将它认成马了。

他没有走近去看，而是摇摇头。

“这既不是马，也不是驴。”

“那贵客觉得它是什么呢？”

老农听他这样说也不生气，反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叫它，在我那里，称它为骡子。”

“骡子？没听说过啊？”

“对啊，我们都没有听说过。”

一旁看热闹的人纷纷附和，唯有几个人停下思考他的话。

“骡子，实际上是马和驴交配而生，它并没有繁衍生育的能力。”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公驴和母马杂交后所生，我称之为马骡。”

“相反，如是公马和母驴杂交后所生的，称之为驴骡。”

“驴骡体型似驴，马骡体型似马，两者皆是一类。”

有人问道“那你要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呢？”

“很简单，看它的耳朵就好了。”

“马的耳朵最小，就如同尖刀一样；骡子的耳朵稍长一些，如同短矛尖状；驴的耳朵是最长的，如同两个长矛尖，不知我说得可对？”

召知说完，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了，虽然听不懂，但是莫名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老农此时站出来大方承认，声音十分洪亮。

“贵客说得不假，它的确是公驴和母马巧合生下的，便按你的说法叫马骡。”

“你觉得我这匹马骡，价值多少钱呢？”

“不过你刚才说它没有生育能力，这又是从何得知呢？”

召知这才走近看了几眼这头马骡，尤其是在它的耳朵和尾巴处仔细辨认，确认无误之后便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匹马骡价值不凡，我愿意以百金市马。您看如何？”

“百金也好，千金也罢，既然你能说出它的来历，说明它和你有缘。”

“这马骡便卖与你了。”

这时召知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带钱，对了，我是来这干嘛来着？

他看向身旁的惊鲵，对方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们不熟。

还好老黄赶到了，他的出现真是太及时了，立刻替召知解了围。

不过他身上同样没带这么多钱，谁出门会在兜里揣个几百金呢？

“明天你来召府找我，我把钱给你。”

老农也不怕他赖账，两人签了字据，马骡就让他牵走了。

回去的路上老黄还纳闷呢，不是说去看看吗？怎么就买下了一匹马呢？

这一百金还没花出去，老黄都已经开始心疼了。

他原来以为主子喜欢吃肉的爱好已经够花钱的了，现在看来，以后得让主子远离马了，以后谁再敢在他面前提马字，他保证给对方一个大脑勺。

这下巧了，老黄来得正好，骡子就由他负责牵回去。

至于召知和惊鲵，两人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是没那么早回去。

千万别误会，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他们目前还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召知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事情解决了，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老黄却是心里苦啊，他都快成召府养马的马夫了。

往后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天天对着它们，怎么能管理好召府呢？

.............

两人回去之后，他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不对，要么是那个老农有问题，要么就是他背后的人有问题。

召知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原因在于这头骡子，老农说他这头骡子是千里马，最后为何反而承认它不是马呢？

千里马，骡，马骡，驴骡？

非驴非马？好一个非驴非马！！

众人不识得马骡，才误将它当作马。

老农既知它不是马，却称之为千里马。

对方这是在暗指他，千里马实际上不是马，就像眼前这头骡子一样。

吕不韦曾经称他为大秦的千里马，对方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就像这头马骡，还是有人能认出来的。

这是冲自己来的？

召知越想越觉得是，他怀疑的对象有几个，其中墨家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他的这个猜测是否准确，明天等那个老农来了一问便知。

骡子之说，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