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芳的宅子里。

赵曜和贺莲芳正在用午膳。

就在不久前，两人又在沙盘上厮杀了一上午。虽然赵曜惨败，但是他并没有被打击到，相反他非常兴奋。

这一上午的惨败，让赵曜学到了很多东西。

用膳的时候，赵曜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他的领悟。贺莲芳没有嫌他吵，认认真真地听他说，时不时开口回应他的话。

“叔叔，你以前绝对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将军。”虽然叔叔现在教他的兵法都非常简单，但是能用简单的办法破敌，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出来，他感觉叔叔的兵法造诣非常高。可惜，叔叔不告诉他姓什么，不然他一定能查到叔叔是谁。

贺莲芳谦虚地说道：“一般般。”如果他真的厉害，就不会失去双腿，更不会失去主人。“之前忘了问你，你为什么想要培养自己的人，还要培养细作？你这么小想这些事情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赵曜听到贺莲芳这么问，眼神闪躲了下，旋即有些心虚地说道：“是为了我长大做准备。”

“哦，为长大做准备？”贺莲芳明知道赵曜的身世，却还故意问道，“你长大想做什么？”

“叔叔，我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赵曜在心里斟酌了下，遂才开口道，“我家算是比较有钱的人家吧，我爹有十个儿子，我是最小的儿子，但是我这個小儿子不怎么受宠。”

不怎么受宠？

这小子在说什么？

贺莲芳心里一片惊疑，周正明明很疼这小子，这小子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赵曜没有察觉到贺莲芳方才的异样，继续说道：“我们家有个规矩，长大成年就要去别的地方生活，到时候我们的爹会给我们一块地，让我们好好地管理那块地。”

贺莲芳神色平静地看着赵曜，耐心地听他继续胡扯。

“我大哥是嫡子，是我爹的原配夫人生下的，按理说我们家的产业应该由我大哥继承，但是我二哥特别厉害，又跟我爹很像，很受我爹的喜欢。再加上我二哥的娘亲也受我爹的宠爱，所以我爹有想让我二哥取代大哥继承家业的想法。”

贺莲芳在心里嗤笑，代王像周正？

虽然贺莲芳痛恨皇帝，但是他对皇帝的实力还是很认同的。说代王像皇帝年轻的时候，还真是小看皇帝了，因为年轻时的皇帝要比代王厉害很多。

“我大哥和我二哥一直在抢夺继承人这个位子，但是莪还有三哥他们，他们的外祖家也非常有钱。他们也在暗中抢夺继承人这个位子。”三哥他们现在没有搞什么事情，因为一直在浑水摸鱼，但是过不了多久，三哥他们应该会做些事情出来。

贺莲芳忽然开口问道：“你做这么多事情也是为了以后抢夺继承人的位子？”

“啊？”赵曜先是惊了下，旋即连忙摇头说，“才不是，我对继承人的位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贺莲芳微微挑眉，语气有些难以置信：“不感兴趣？”

赵曜点点头说：“嗯，我对继承人的位子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个回答超出贺莲芳的意外，“为何不感兴趣，你不想继承家业？”

“不想。”赵曜一脸抗拒，“一点都不想。”

贺莲芳见赵曜是真的不想继承家业，眼底划过一抹错愕。

赵曜又说道：“我娘不受宠，我也这个小儿子也不讨我爹喜欢，我们嫌命长才会想去争夺继承人的位子。”

因为这个原因吗？

“你娘不受宠，你外祖家没有势力，这些并不重要。”贺莲芳道，“势力是可以培养的，你现在就做的很好。等你长大，便有一定的实力去争夺那个位子。“

“不不不。”赵曜吓得放下手中的碗筷，用力地摆了摆手，“我现在做这些事情只是让我长大后的日子好过些，并不是想去争夺那个位子。”

“好过些？”

“叔叔，你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不仅复杂，还有些危险。”赵曜想了想说，“我几个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有我几个哥哥的娘亲也都非常厉害。我和我娘能在我家好好地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唉，他们母子俩能在宫里好好地活着，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娘希望我平平安安的长大，等到十六岁离家，然后去我爹给我的地方好好活着。”

贺莲芳挑眉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赵曜连连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已经想好等我长大做什么。”说着，赵曜的面上露出向往的神色，“等我长大了，我就四处游玩，吃遍全天下好吃的，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贺莲芳被赵曜这番话惊到了，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我现在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以后做准备，到时候我就让这些人帮我管理我爹给我的地方，这样我就能四处游玩了啊。”

贺莲芳听完，勾起嘴角冷笑道：“你还真是有出息啊！”

“叔叔，你觉得我不去争夺那个位子就没有出息吗？”

“难道不是么？”贺莲芳没想到赵曜居然没有心思去抢夺那个位子，“你的哥哥们都在抢夺那个位子，而你却只想长大后四处游玩。”

“叔叔，人各有志啊，我的哥哥们喜欢抢夺那个位子，并不代表我也要争夺那个位子。”赵曜小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非常认真，“撇开这个不说，我有什么资格去争夺那个位子啊？要人没人，要权势没权势。”

“你现在还小，还有的是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贺莲芳扬起嘴角笑道，“有我在，可以帮你抢夺那个位子。”

赵曜还是摇头：“不要，我对做继承人不感兴趣，我只想长大了四处游玩。”

贺莲芳见赵曜还是这么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旋即想到赵曜再聪明，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长大想四处游玩很正常。

他现在不想争夺那个位子，并不代表长大后不想去争。等过几年，他长大了些，肯定会改变想法。

“你跟我仔细地说说你家里的情况。”

赵曜愣了下，遂说道：“我刚才说了啊。”

“你刚才说的不够详细。”贺莲芳的语气非常严肃。

对于这个吩咐，赵曜心里觉得奇怪，但是见贺莲芳的脸色严厉，他只好再说一遍。比方才那一遍稍微详细了点。

贺莲芳听完后，基本上了解赵曜他们几个兄弟的情况，并给出了评价：“一群乌合之众。”周正的儿子还真是上不了台面。

“啊？乌合之众？”赵曜问道，“叔叔，你是说我的哥哥们吗？”

“嗯，一群乌合之众。”贺莲芳在心里嗤笑，周正的儿子们还真是不怎么样，“你比你那群哥哥好多了。”

赵曜有些惊异地问道：“叔叔，你这是在夸我聪明吗？”

“嗯，你比你的哥哥聪明多了。”赵曜的那群哥哥是有很强的母族的支持，但是周正忌惮又不喜世家，早晚会对京城的世家动手。“你比你的哥哥们适合那个位子。”

就算赵曜不适合那个位子，贺莲芳也要让他坐在上那个位子。

赵曜闻言，直接惊呆了，直愣愣地望着贺莲芳。

贺莲芳见赵曜这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赵曜回过神来说：“叔叔，我没想到我在你心目中这么聪明，这么好啊。”说着，他嘿嘿地得意地笑了两声，“有些叫我受宠若惊。”

贺莲芳轻哼一声道：“你是我的学生，自然是最好的。”他教出来的学生不会差。

赵曜心想原来是这样啊。

“叔叔，你错了，我并不比我哥哥适合那个位子，有两个哥哥比我合适。”说实话，他觉得在他一群皇兄中，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是四哥。八哥虽然聪明又有手段，但是八哥的性子有些偏执了。

“两个？”贺莲芳有些意外地说道，“不应该是一个吗？”

听到贺莲芳这么说，赵曜有些意外：“叔叔，你说的是哪个？”

“你四哥。”

赵曜听后，一脸震惊：“叔叔，你怎么知道？”

“你四哥的确要比其他人优秀出众，也比较有优势。”四皇子背后有李家支持，这是他最大的优势。这是代王和三皇子他们没有的。“但是，这也是你四哥的劣势。”李家跟孔家一样，又优势也有很大的劣势。

“劣势？”赵曜忙问道，“哪里劣势了？”

贺莲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你没有很强的母族支持，看起来是很大的劣势，但是这也是优势。”

赵曜懵了：“哪里优势了？”

见赵曜不明白，贺莲芳并没有多说。

“你日后就知道了。”

“叔叔，你怎么还卖关子啊？”没有权势的母族支持，想要坐上那个位子很难。

“你现在还小不懂正常。”贺莲芳并没有因为赵曜方才说他长大只想四处游玩而生他的气，也没有因为这番话要放弃他。在他看来，赵曜之前那些话不过是小孩子的话，不能作数。等他长大些，就会明白权势的重要性。

听到贺莲芳这么说，赵曜不服气地嘟了嘟嘴：“我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我不笨。”

“能说出四处游玩，吃遍天下美食的话，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我这个梦想有什么不好……”

贺莲芳打断赵曜的话，“吃好了吗？吃好了就去下棋。”

赵曜不敢再磨叽，连忙吃完碗中的饭菜，旋即跟着贺莲芳去了院子。

每天中午用完膳，贺莲芳都会跟赵曜下几局棋。在棋盘上，指导赵曜兵法。

下完棋，赵曜便离开了贺莲芳的宅子。

贺莲芳还是和之前一样让赵曜继续读《春秋》，至于其他的书，他没有交代。赵曜现在还小，今年有才读书启蒙，如果一下子吩咐他读很多书，他不一定能读的懂。

赵曜走出宅子，回头看了一眼，表情若有深思。

叔叔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难道叔叔猜到了我的身份？

不可能吧，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一点蛛丝马迹，叔叔不可能猜出我的身份。但是，我怎么感觉叔叔在用午膳时说的那番话别有深意。

叔叔到底是谁啊？

赵曜越想越觉得贺莲芳的身份不一般。

梁润见赵曜一脸沉思的表情，忙关心地问道：“曜曜，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在想和叔叔方才下的棋。”不可能，叔叔不可能猜到他的身份。“二舅，我们去找肖先生吧。”

梁润惊问道：“现在去找肖先生？”

赵曜看了看天色说：“现在这个时候，肖先生已经从宫里回到家里了，我们去找他最为合适。”

“这马上到用晚膳的时间，我们这个时候去是不是不太好？”

“肖先生家里就他一个人，我们这个时候过去不会打扰到他。”赵曜又说道，“我们去珍馐楼买些菜带去，和肖先生一起用晚膳。有我们陪着肖先生用完膳，肖先生说不定会非常高兴。”

梁润惊讶道：“肖先生一个人，他夫人和孩子呢？”

见他二舅一副吃惊的模样，赵曜微微怔了下，旋即说道：“二舅，我没跟你说过么，肖先生家里就他一个人，他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

“你没说过啊。”

“那你现在知道嘞。”赵曜道，“四哥之前跟我说，让我多多陪陪肖先生。”

“既如此，那再买几瓶酒吧。”梁润问道，“肖先生喝酒的吧？”

“应该会小酌几杯吧。”赵曜不是很确定，毕竟在宫里，他没见过肖先生喝酒。

肖先生见赵曜带着他二舅来找他，微微惊了下，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赵曜他们边用晚膳，边商议几日后出发去乌孙的事情。

肖先生告诉赵曜，他帮他找好了跟随一起去乌孙的两个学子，是他以前的学生。他们俩会一些西域国家的语言。

这两日，他们两个会抵达京城，到时候跟梁润他们一起去乌孙。

对肖先生找的人，赵曜是十分放心的。

用完午膳，肖先生提醒赵曜该回宫读书了。

赵曜听到这话，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臭父皇没有派人来叫他回宫读书，倒是肖先生叫他回去读书。不过，他也打算明日回宫了。

见肖先生一个人住，赵曜就厚脸皮地提出晚上住在肖先生家，明日一早跟他回宫。

肖先生没有反对，留赵曜住了下来。

梁润还有事，就没有在肖先生家里住。

书房里，肖先生和赵曜正在下棋。下着下着，两人就说起朝中的局势。

赵曜原本以为肖先生并不关心朝廷的局势，没想到肖先生看的非常明白。

肖先生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开口提醒赵曜：“殿下，你日后与八皇子保持距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