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几只苍蝇落在一颗头颅上，兴奋地搓了搓手，准备对发丝上干涸的血迹大块朵颐。

余海挤眉弄眼，拼命地朝额头吹气，奈何脑袋以下都被截肢，单靠口腔发力，对苍蝇来说也只是微风拂面。

“兄弟，咱商量一下，能不能先把我脑袋安上，这么晾着我也怪难受的。”

“好啊。”方平笑了一下，在余海感激的目光里提头走向微微抽搐的护士尸体。

“我可不敢把你安回原身上，万一你又变回去，我有几条命也不够。”

方平看向自己胸口，本来那里有一个足以开膛破肚的伤口，现在在人皮衣的作用下已经完全愈合。

“怕什么，又不会死。”余海轻呲一声。

“但是会疼……”邱雨墨龇牙咧嘴，刚才她一个人面对实习医师，几乎就是靠着医院的不死性硬扛伤害，最后才把实习医师勒成麻花。

“得赶紧把这些尸体清出去，否则很快他们就复原了。”

方平看着七零八落的医生护士们，感到有点头疼。

余海这时候开口：“安啦安啦，过一会儿会有医院护工来收拾的。”

“护工？”

方平想起他来到医院这么多天了，却还没见过任何一个护工出现在医院里。按理说，只要不是一些特殊医院，大多数医院都会安排数量不等的护工。

“一般来说，手术结束后约半个小时，护工就会过来收拾。”

余海似乎想起什么，表情有些悻悻：“他是医院里唯一一个护工……在我被诡异入侵的那段时间，我时而沉沦时而清醒，但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病房，都只有他一个人会出现。”

“恐怖的是，这个医院的规则对于他来说，是正常的。”

“他真像一个老实的护工，走进一间病房，收拾好垃圾，再走出来去往下一间。被他照顾的病人，全都非常的安详，甚至连护士医生见到他，都会噤声不语。”

邱雨墨还在咀嚼余海话语中的含义，方平已然清楚他所表达的意思，他问道：“他是活人？”

余海闭目沉吟几许，而后肯定的开口：“相比这些护士医生，他更像活人，非常像。”

“但就是这种相似让我毛骨悚然。”

“队长，你还记得他的样貌或者其他特征吗？”这是邱雨墨开口了。

“记得一些，不过那已经不是在现实世界了，是在我被诡异侵袭的时候。哪怕是在我的幻境里，他也没有发生过变化。”

“要知道，在我的幻觉里你可是一条金毛。”

余海朝邱雨墨瞄了一眼，见她脸色微变，急忙转移话题，“但他就是那样，灰色的单衣，灰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灰色的……”

余海的双眼眯上，但于此同时，手术室的墙壁，器械，甚至于随处可见的血肉碎块都开始出现变化。

“他有……哈哈哈哈哈，他啊，他啊……灰色的……”

余海嘴巴张大到极限，刺耳的呓语从他的舌尖发出，方平看见他的喉咙深处突然睁开一只灰色的眼睛。

破败的气息开始在手术室里蔓延，仿佛整个医院消失的“死亡”都集中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方平掏出手术剪，狠狠从余海天灵盖扎入，把他钉在手术台上。

“咳咳咳……差点就……”

被贯穿脑袋的余海反而清醒了过来，而邱雨墨也满脸的劫后余生。

“不可说！不可忆！不可解！”

方平鸡皮疙瘩直冲脑门，他终于知道自己那两次“死亡”的原因，但他还是不敢去回忆，原来他之所以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死，是因为哪怕这种回忆，到一定程度上也会引发异变，而在经历两次复活之后，他强制让自己忘记了“护工”的存在，否则即使是拥有一百多条命的他，也会死到一百多天前，然后消失于这个世界。

规则，又是那该死的规则。

方平曾以为自己已经摸清这个医院的深浅，他有时甚至觉得，只要不遇到几个医生护士一起，他可以游刃有余的在医院存活下去，但现实给他狠狠上了一课，这所医院，远没有那么简单。

方平直直盯着余海，开口道：“你应该有告诉我的权限了，我问你，这么逃脱这个鬼地方？”

余海愣了一下，突然想到某个诡器带来的诅咒，这种诅咒也是对他们变相的一种保护，防止诸如“护工”这种不可说的怪异的侵袭。

“唯死亡，可予安然离去。”

诡器·破镜重圆，一块镜子的碎片，只有在照到嘴巴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镜面里的那张嘴巴会用各种文风说出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废话。

这是协会刚得到它时认为的，甚至它一度被归类为废品一般的“草”级诡物。直到某一次诡异入侵，几名使用过破镜重圆的队员一同说起同一句废话，而那句废话洽巧是那次诡异入侵的规则要素。

于是乎它立马被划分为了“森”级收容物，距离最高等“源”级，仅一步之遥。

当然，它能被划归到“森”级，还有一个原因是，它的使用代价非常特殊，某种程度上说，是廉价的。

如果是未经人事的男女使用，它会以极其下流亵渎的言语说出一堆废话，并且这些雏儿没资格将它的“圣言”告诉别人，即使说出也会变成对他人隐私等方面的亵语。

而如果是已经人事之男女，将有资格把它的“圣言”传播出去，换句话说，那些废话可以告诉破镜重圆使用者以外的人了。

此外，据小道消息，同一批次的使用者里，私生活混乱者越多，该小队得到的“圣言”将越具体准确。

该传言甚至一度使协会里出现诸多“海王”“海后”小队。

“嗯，线索有了，但我还是想问，我们到底怎么出去？”

方平不是卧龙凤雏，他大概能理解这句箴言的含义，但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其所对应的具体做法，而这一点，他相信那个什么异常处理协会，肯定有所准备。

“很简单。”余海微笑，开口道，“只要我们都‘死’一会儿就可以了。”

说完，他看向手术台旁存放医疗垃圾的袋子，努努嘴：“在医院里，为了防止交叉感染等意外发生，护工是不能随意翻看医疗垃圾的。”

“而他，也是个护工，并且是一位十分敬业的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