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是某种形式的降维打击？”方平想起看过的某部科幻巨著中的一个概念。

余海显然也是这部小说的读者：“差不多吧，植入灵骸，某种程度上也像是对自己的降维。”

从纯粹的人类，降维成半人半诡异的异类，以获得对抗诡异的力量。

说起这个话题，方平突然想起自己的诡器到现在还不清楚作用，他伸直脖子，从嘴巴里抽出那把手术剪，朝余海问道：“说起来，你们是怎么确定诡器的名称跟能力的？”

余海端详着方平手中的长剪，开口道：“有的诡器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会给自己起名，而更多的一些诡器是根据自身特点命名的。”

“至于诡器的能力。”余海叹了口气，“不是所有诡器具有特殊能力，也不是所有诡器的能力都是增益的。”

“但无一例外，所有诡器的使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也正因此，协会才为诡器定下了草、木、林、森、源五个等级。一件诡器，并非其能力越强，等级就越高，主要还是看使用代价与效果的平衡，直白点说，就是诡器的‘性价比’。”

“确定诡器的能力，说来简单，做起来难。”

“诡器，顾名思义，只要找个诡异使用它，然后看效果就可以了。所有的诡异，天生具有使用诡器的能力。”

方平没想到确定能力的方法这么简单粗暴，但似乎又挺有道理，只是实践起来确实比较难，遇到诡异就已经很难对付了，更不要说自己还主动把刀递上去。

余海笑道：“所谓的难，只是针对普通人，或者那些编外的散人，协会内部有专用的安全房关押部分诡异，测试诡器特殊能力，只是其中一样作用。”

方平腆着脸，问道：“如果只当临时工，可以有这个权限吗？”

“什么话。”余海故意板起脸，“这次要不是你帮忙，我跟雨墨能否活下来还是未知数，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方平翘起二郎腿，等着余海说出一个转折句。

“但是，毕竟协会的制度摆在那里，每一次测试，可都要消耗几个死刑犯。”

“咳咳咳……”方平这回是真的被惊讶到了。

“废物利用而已，协会虽然是民间组织，但是跟官方还是有一定的合作的。”

“既然这样，官方为什么不设置机构专门处理这类事件？”

“这一点，说实话我也不了解，仅仅是推测而已。”余海压低了声音，说道，“某一些类型的诡异，其存在规则属于信则有，不信则无，且相信其存在的说法越权威，其越难缠。”

“而官方的入场，无疑是最大的权威，将使这类诡异拥有近乎无法消灭的不死性。”

方平轻叹一口气，终究是诡异选择了人类，而非人类去驯服诡异存在。

这方小小世界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潮涌动，只是因为各方力量的制衡与妥协，才使得大多数普通人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既然测试诡器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我也不方便白嫖协会的资源，这样，我这里有一件灵骸，也不知道其用途，但想来不会太差。”

方平又从口中掏出一根青指，比起口袋或者背包，他还是更愿意把贵重物品放在身体里。

方平对这根青指没什么感觉，但在余海与邱雨墨眼里，青指却截然不同。

在他们眼中，方平拿出的是一个不可名状的物体，它扭曲且繁复，仿佛有无数混乱的花纹从中延伸到空气中，更有数不清的阴影铺天盖地而来。

“就等价交换吧，你们帮我测试出手术剪的用途，我拿这根手指跟你们交换相同价值的诡器。”

随着方平的言语，这根不可名状之物似乎被下了一个定义，混乱而神秘的花纹阴影收束于一点，成就了这根青灰色的手指。

对面两人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余海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神秘号码：“狗爷，我海子啊，你上次说，衍生种的灵骸是啥样的？”

“是……没错……”

“那源生种的……”

“哦～还是狗爷你厉害，我这给徒弟上课呢，突然给忘了。”

随着通话继续，余海表情愈发凝重，但语气依旧轻佻，仿佛只是闲暇时间与同事的寒暄，末了，他又用几个话题掩盖过真实的询问意图。

连方平与邱雨墨都不清楚他这番电话的意图，但方平知道，绝对与他手中的青指有关。

挂断电话，余海起身仔细检查了房间每个角落，确定没有任何监控设备之后，朝方平开口：“你知道，诡异的层次划分吗？”

方平摇头。

“诡异，可以大体分为四种，分别是祸源、源生种，衍生种，次生种。”

“祸源，就是灾祸之源，是诡异混乱的源头。协会至今还没有祸源的任何记录，不过据推测，祸源可以是任何东西，甚至于可以是一句话、一段声音，只要它使规则扭曲异变，那便是祸源。”

“源生种，就是祸源导致规则错乱所直接创造出来的诡异造物。衍生种，是包括源生种次生种在内的所有诡异由于某些外来因素影响产生突变。次生种，是诡异入侵了现世某些事物的结果。”

“应该说，除祸源以外的三种诡异存在，并没有高下之分，但协会内部现在公认的规则是，源生种与衍生种，除非找到相应的祸源，否则均无法被消灭，而次生种能够被消灭，但其具备极强的现实感染性。”

“而你手头上的东西，很可能是祸源的一部分。”

方平猜想过妈妈或许是很恐怖的存在，但仍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他的“妈妈”通过自身对规则的影响，就可以形成诡异医院那般的场景。

这么恐怖的存在，会被方平腹中的蠕虫轻松咬断一根手指？哪怕那时候妈妈正处于禁锢状态，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她这根青指的目的就要打个问号了。

方平收起青指，朝余海一笑：“为什么帮我隐瞒？”

余海双眼低垂，仿佛在思索理由，末了，他说道：“如果说站在协会的立场，我很愿意把你忽悠进协会，哪怕没有分配到我的小队里，也是对协会力量的一个补充。”

方平对此不置可否，他也有自己的秘密，因此并不像普通人一样急着报团取暖。

“但这么些年过去，因为诡异的爆发始终在可控制范围内，无论是协会内部，还是其他势力都将诡异当成了一种自然规律，甚至有所谓专家试图摸清诡异的真相，做到一切诡异无害化。”

“我们从里面尝到甜头了，这种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力量，如果没有令人类感到恐惧，不，哪怕是让人类感到了恐惧，在没有灭亡之前，人们也只会对其陷入狂热之中。”

余海喝了一口威士忌，舒坦地吐出烟雾：“你知道独自在诡异医院生存超过四个月是什么概念么？”

“如果能够累积，那我这几年经历诡异事件度过的时间加起来都没你的长。知道你的存在后，研究院的那些疯子恨不得把你活体解剖了。”

方平点点头，却并不紧张，作为一个长久运作、资源深厚的协会，他失踪后进入医院的事情，不说一五一十被调查清楚，但知道个存活时间还是很容易的。但协会没有第一时间让他人间蒸发，而是让余海来与他交流，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本来，我希望你能成为临时工，这样对于现在还互相存在一些戒心的我们来说是最好的。”余海叹了口气，“但是谁让你他娘的直接拿出这么一个东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哪知道……”说实话，要不是余海的掩盖跟提醒，他真心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至于之后的调查与跟踪……

笑话，他家里，可能比诡异医院还危险几十倍。

他比谁都欢迎大家来他家里做客，最好把他父母妹妹，还有奶奶一起打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