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二三里。

凌云山下无大路，二人只能沿着山野小径，一路东行。

钟灵儿走走停停，时而流连路边野花，时而追逐丛间蜂虫，等到累了，才想起问李修业：“大师兄，我们要去哪呀？”

李修业道：“路在脚下，走到哪里是哪里。”

“这就是入世修行吗？”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一些。”

“你想去吗？你若不愿意去，我可以送你回山上。”

钟灵儿想了想：“我想吃糖葫芦，还有大鸡腿，可是我还小，走不了太多路，我喜欢住在山上，可又不舍得大师兄……”

“你还真是贪心。”

钟灵儿嘟嘟嘴，不大高兴。

李修业像是宽慰道：“是人，总有贪念，我一心修道，心中便只有道，又何尝不是一种贪呢……”

钟灵儿抬起头，好奇问道：“什么是道？”

李修业愣了一下。

随即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知道的，可自从看到那些青竹，想起熊猫之后，我便不知道了……”

钟灵儿听得迷糊。

这熊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正说着，前方丛林间，忽而走出来一人。

“二师兄？”

钟灵儿唤了一声。

来者二十出头年纪，模样颇为俊朗，着一身粗衣麻裤，肩上扛一把黑鞘长剑，俨然一副浪荡剑客的模样，正是凌云门的二师兄，萧云飞。

“嗯？”

一见到李修业，萧云飞大老远便停下脚步，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我近日……好像没说他坏话吧？”

他在那边小声嘀咕，仔细回想过后，才稍稍松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把剑从肩上取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师兄……”

“师弟从何归来？”李修业问他。

萧云飞倒也不隐瞒：“哦，我听说隔壁村王婶家的母猪，一胎生了三十头小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跑去看了一下。”

说完，他又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这位年仅二十一岁，就能突破元婴境的修行天才，平日里最热衷干的事，就是打探别人的家长里短。

比如凌云山下的几个村落。

谁家的儿子娶了谁家的媳妇，谁家的母猪生了几头小猪。

但凡是看到有人说起，他都会凑上去听几句。

关键是他自己听完后，还要到处找人言说，哪怕对方并不怎么关心，他也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上半天。

尤其是关于李修业的事。

虽然他嘴上常讲，不能得罪大师兄。

但这些年，不管有什么发现，哪怕是“大师兄也会发呆”、“大师兄也会看话本”、“大师兄睡醒后也会有眼屎”，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拿出去大肆宣讲。

正因此，都已经元婴境修为的他，还是会时常“摔下山”。

光凭这份胆识，山上其他人，就足以认可他这位二师兄的地位，包括吕清福在内。

“……还好，最后那些小猪，都活下来了！”

萧云飞一口气讲完，才想起问：“大师兄，你这是要去哪？”

李修业道：“近日心中有惑，也不知是不是生了心魔，师父说，是我在山上呆得太久，让我出去走走。”

“心魔？”

萧云飞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心魔？展开说说？”

不等李修业回话，他便眉飞色舞地追问：“是不是和女色有关？晚上睡觉，是不是经常做梦？”

李修业不想理会，牵起钟灵儿的手：“走吧，灵儿。”

萧云飞哪肯罢休，直接追了上去：“和我说说呗，那‘心魔’长什么样？是老三那种妖艳型的，还是老四那种文雅型的？不会是老六那种……胸前跟我一样平的吧？********，********……”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嘴巴突然张不开了，在那里呜呜哇哇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儒家法术，禁言术！

一旦身中此术，嘴巴就像被针线缝上了一样。

不仅说不了话，还不能吃饭、喝水，如果还未辟谷，迟早会被活活饿死，其残忍程度可见一斑！

时隔这么多年，萧云飞都已经快忘记，当年被这个法术支配的恐惧了……

好在李修业只是略施惩戒，不多时便解开了封禁。

萧云飞却不识好歹，又追上去道：“放心吧大师兄，我这人一向嘴严，绝不会说出去的！你就跟我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心魔？”

李修业无奈，开口问他：“你听说过，轮回转世吗？”

“轮回转世？”

“就是前世的记忆，会不经意地浮现出来……我近日便是如此，凡有所想，心中便总有幻念，仿佛在神魂深处，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萧云飞听后，收起了嬉皮笑脸：“有这种事？”

李修业道：“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前世记忆，亦或只是生了心魔。”

萧云飞问：“能记起前世是谁吗？”

李修业摇摇头：“只有偶然一瞬的幻念，比如……手机，你听说过手机吗？”

“手鸡？”

“对，手机。”

“是……用手抓的鸡吗？”

“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是刚才一瞬，突然出现在脑海之中。”

萧云飞想了想，道：“若是世间无有之物，那便不是转世轮回。”

李修业道：“若非此世间呢？常言，飞升得道，破碎虚空，倘若真有仙界，那我便可能是仙人转世。”

萧云飞：“……”

若是别人说这话，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但这位大师兄不同，以他的天赋和修为，就算真是仙人转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这般说，只是在表述自己的猜想，就跟“我是谁谁谁家生的”一样。

“除了‘手鸡’，还有其他东西吗？”

“有，比方看到青竹时，我想到了熊猫，看到明月时，我想到了嫦娥，还有刚才说的手机，那里面，似乎还有很多东西……比如微信。”

“手鸡里有信？谁把信，藏在鸡肚子里吗？”

“不知……但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云飞沉吟片刻，道：“若说是轮回转世，我听说，乌禅寺有一位苦觉大师，深通佛理，或许能替你解惑。”

李修业停下脚步，问他：“那乌禅寺在何处？”

萧云飞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就在那青岚山上，离此大概三十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