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味，像是海腥、汗臭和腐尸搅在一起。

卢恩睁开双眼，眼前是血色的港口，一艘风帆褴褛的四桅小船等待在前方。

陌生的场景，空白的记忆，他却莫名的并不慌乱。

“愣着干嘛，天都快黑了，快上去赶着出海。”船上的大副摇晃着朗姆酒，不耐地催促。

奇怪的语言，卢恩却听得懂，真是神奇。

他迅速跟上前方的人流，在老旧的木梯前排着队。

粗糙的衬衣随着他的动作摩擦着肌肤，他的灵魂尚不适应，身体却已然习惯。

木梯湿滑，不知粘着什么东西。等待的过程中，他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水面。

海水浑浊，其上有着一层厚厚的油脂，模糊地照出他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孔。

隐隐有着未知的东西在水下游动，激起阵阵波纹。

应该是开膛鱼和剥皮鳗，不知为何，他这么想。

附近船只稀少，想来是这暗淡天色的缘故。

傍晚出海向来危险，这时的大海很邪，每逢这会儿出海，总会感觉有很多双饥饿的眼睛在深处盯着。卢恩脑海中仿佛有声音说道。

或许他是一个老练的水手？

卢恩登上船，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将破布船帆高高吹起。

船头的熟铁雕像触手上挂着一盏防风提灯，天完全黑后，这微弱的灯火便是唯一的光源。

他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便待在原地。

“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不想在船上混了？还不去拿鱼叉？”甲板上的大副戴着迅捷蟹头骨做的头盔，满脸怒容。

于是他明白了，自己是负责捕猎海怪的鱼叉手。

他去往属于自己的位置，一切走上正轨，船员们拿出被蜡封死的几支火器，将其沉入海中以向胡母祈福，水手们奋力划着桨。

“卢恩……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一位女士担忧地望着他。

她有着蓝色的眼睛，说话间不经意露出珍珠似的白牙。

卢恩端详着她的面孔，熟悉的样子激起了他的部分回忆。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向远方，开始梳理脑中多出的片段。

女士名为玛奇耶，以前他们共同为惊惧号效力时相识。

上次出海时惊惧号出了意外，新手船长被吓出心理阴影，将船卖了出去，他们便共同来到此处讨生活。

他回想到的不止如此，还有各种前世看过的联盟背景故事，尤其是比尔吉沃特的四大恐怖传闻。

两股记忆混到一起，让他发觉自己处境不妙。

之前惊惧号发生意外时，派克也是船上的鱼叉手，他被船长放弃，被玛奇耶亲手砍断防护的绳索，掉至格外巨大而凶残的琢珥鱼口中。

但他终将化身血港鬼影归来，成为恐怖的“幽灵”，屠戮所有惊惧号的船员。卢恩自然也包括在内。

谁也不知道派克何时会来。或许是明天，又或许就在今天晚上的这次远航。

真令人害怕。卢恩哼着海上流传的不知名小曲，随着节奏轻微摇晃着身子，顺便瞥了一眼船工玛奇耶女士。

后者全然不知将会发生什么，只觉卢恩显得有些神经质，让她感到陌生。

无知是福，就让他独自担惊受怕吧。想到此处，卢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作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星瑰王冠的铸造者，坑害铸星龙王索尔，窃取祂的力量打造飞升者的最大幕后黑手，本体实力仅次于龙王的血月星灵，他当有自信的资本。

虽然由于某种限制，星灵本体进入符文之地实力会被大削，尤其是他的偷渡方式极为特殊，能力暂时不可轻易使用。

此次冒的风险极大，甚至有和战争星灵潘森一样被凡人屠杀的风险，但王冠对龙王索尔的限制越来越弱，他必须冒险。

“剥皮拆骨，不留屑。”

“胡母纳贡，不可缺……”

身旁的鱼叉手们似是被他感染，纷纷哼起屠宰歌放松心情。

船只穿过比尔吉沃特海滩的防御站台，向北方前进，那是守望者之海的方向，也是琢珥鱼出没最多的地方。

诺克萨斯来的商人们最近疯狂求购琢珥鱼的青囊，用它提纯出的魔法精粹打造各种武器。

他们富得流油，开价高的离谱，要的也很急。或许这是疯狂的诺克萨斯人们进攻艾欧尼亚前的准备。

……

守望者之海的某处海域，如山高的深渊海怪显得格外狰狞，它是海上一切船的噩梦，即使是普朗克船长的冥渊号也不例外。

但此刻它正疯狂逃窜，所到之处激起阵阵海浪，仿佛后头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在追赶，各种长相怪异的鱼群也跟着拼命游动。

另一边。

“嗖~”卢恩随意射出鱼叉，不出所料精准地命中海蛇七寸。老练的鱼叉手命中率都一绝，于是他也能做到。

他将猎物拖上夹板，被早有准备的船工收入网中。

船身上墨绿色吃水线揭示着小船已下沉许多。今日的主要目标还未登场，别的收获倒已不少，其中大部分为卢恩的杰作。

“我的胡母啊，今天真是受到眷顾了，猎物出奇的多。”一位年轻的鱼叉手感叹着。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这次回去后恐怕一个月都不用出海了。”

玛奇耶盘点完收获的海兽后，惊讶得合不拢嘴，她带着一身血腥味靠近过来。

“短短一个月过去，你可厉害了不少。莫非你终于开窍，不把时间浪费在那些女人肚皮上了？”

卢恩揶揄一笑，“我浪子回头了，你很高兴？”

大海上讨生活的人大都豪迈，看似娇小可人的玛奇耶回道：“胡母在下，若你早有这本事，可能我们的孩子都该去屠宰码头挣铜鲱鱼了。”

“铜鲱鱼算什么？”大副大步迈过来插话，“现在收获的这些不过小打小闹，重头戏还没来，那可值很多枚金海妖！”

他无视卢恩，来到旁边的一位鱼叉手面前，显然他并不在乎这些寻常的收获。

“青囊必须要在活着的琢珥鱼的剑齿中取得，待会儿就交给你了。”

那鱼叉手是个光头老汉，头顶纹着巴茹风格的图案。兴许是他的捕猎方式极为特殊，又或者是不屑于一般的猎物，方才一直未动手。

光头老汉放松地坐在甲板上，闻言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卢恩转头紧盯着看似平静的水面，若有所思。

船附近的深水处，不知何时起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鱼群，它们的目标不是这艘船，但是奔波了许久后，很快它们就会感到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