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指着严阵以待的勇卫军道:“就这么请我进去?”
刘文耀看着对方,并没有进攻的意思,而且只带了几百人,明显没有恶意,于是挥手撤掉守卫,只剩下了众亲信在场。
高杰也是个豪爽之人,把缰绳交给属下,只带了几个亲信随从,就跟着刘文耀往里走,边走边看,还不时地问东问西。
待进了军堡的大堂,高杰把金盔一脱,就大刺刺地坐在了主座上,端起备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开口道:“你就不问我是来干啥的?”
刘文耀见他如此做派,也不生气,反而心下倍感轻松,比应付钱谦益的时候,不知道自在多少倍,于是笑道:“莫不是来拜邻认亲的吧?”
“哈哈,球货,你倒是脸皮子厚,登门拜访也该是你先上门,直说了吧,我是领了史督师的令,来调停你和淮安镇的,督师的意思是,朝廷虽然刚安稳下来,但强敌环伺,处境并不乐观,不宜自己人再兴刀兵,况且同朝称臣,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史督师就是史可法,被南明朝廷排挤后,他自清督师江北,开府扬州,而江北五镇中,实力最强,也是最给督师面子的,就是眼前绰号翻天鹞子的泗州总兵,兴平伯高杰。
刘文耀眼睛一眯道:“什么条件?”
高杰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刘文耀比他还直接,于是也开门见山道:“刘泽清先动的手,有错在先,但你也不该杀灭他一万多手下,还抢走了无数百姓,相比之下,你的罪过更大,给他赔个不是,外加几万两银子,也就这么算了。”
“照你的意思,是我只能伸长了脖子等人来杀,还不能反抗,动作大点就是我有错在后,比有错在先罪过还大?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刘文耀绝不当软柿子,任人拿捏。”
“嗯?你敢...”
高杰脸色一变,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凌冽的杀气蔓延开来,向着对面压迫过去,但刘文耀也不是吓大的,面色自若,淡定地喝了口茶。
“没什么敢与不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要他的命。”
高杰戎马生涯十数载,杀人无数,身上威势很重,一般人被他瞪上一眼都要胆战心惊,更别提这样火力全开,怒目而视了。
见刘文耀不为所动,高杰坚持了一会也硬不下去了,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不错,对我脾气,没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要是敢来门前拉屎撒尿,我定把他那活给割下来喂狗,督师就是太能和稀泥了,什么都要委曲求全,我劝过好几次了,但他总是说什么大局为重,如果顾全大局就是要这样憋屈,那还不如脱下这身官服...”
“这个事情你不用管了,我给你做主,督师哪里自有交代,谅刘泽清那个怂球也不敢造次。”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答应了灌南百姓,要给他们报仇雪恨,至少要把郑隆芳交出来...”
“嗯?老哥我奉劝你一句,凡事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如果再不懂得分寸,那我也只能听都督的令,顾全大局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文耀也不再坚持,现在自己的力量还太薄弱,不宜树敌太多,而且对于高杰这个人,首次观感还不错,值得卖他个脸面。
事情谈拢后,气氛就轻松了许多,又说了些各自的经历,特别是说到在京城和刘芳亮交手那段,高杰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停地问些细节,他原本就是流寇出身,对于顺军中的很多人,都很熟悉。
高杰还有公干,没有多留,未到午时就匆匆离去,临行前,还给了刘文耀很多治军的建议,主宾尽欢。
两天后,胡万从扬州回来,满脸的不忿。
“侯爷,你是不知道啊,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刘泽清那个龟儿子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说是咱们无故残害他淮安镇军民,那个史老倌也是个糊涂蛋,人证物证俱全,他愣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个劲地说什么大局为重,把我给气的...”
“住口,不得对史督师不敬...”
对于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史可法,刘文耀还是心存敬意的,虽然从福王立储的事上来看,他的确是缺乏乱世枭雄的狠辣果决,身为江南百官之首,遇事优柔寡断,愣是让东林党和马士英牵着鼻子走,最后两头不落好,被排挤出了朝堂权利核心,但他最终表现出的气节还是没的说。
陆黎在一旁道:“刘泽清岂止是去督师府告状,他还派人去了南京,到处散播咱们的谣言,说什么嚣张跋扈,多行不法,暗藏反心等等,还说朝廷要是不替淮安军主持公道,他就带兵逼宫,清君侧,朝堂之上大为震惊,不少部堂高官被吓破了胆,想拿咱们当软柿子,捏给刘泽清看,幸好杜勋从中周旋,才免去了好多麻烦,不过还是满足了他不少无理要求,例如以前答应拨给咱们海洲镇的军饷,挪给了他们,还有一个得罪过刘泽清的大官,叫什么侯恂的,也一并捉拿入狱...”
陆黎组建侦缉司后,通过杜勋的身份,往南京方面也派了人,以便能了解到最新的朝堂动态。
胡万怒道:“凭什么?那是咱们的东西,为啥要私自挪用,还给了刘泽清那个龟儿子,杜勋怎么办的事,一点脸面也不争...”
“行了,就你话多,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在这些杂事上多费口舌,抓紧增强自身实力才是正事。”
见刘文耀发怒,胡万也不敢多言,转而又想起什么,嘟囔着欲张嘴。
“不是叫你别说了吗,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不是啊侯爷,我说的是别的事,这次去扬州,我还给您带回份大礼,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包您见了定合不拢嘴...”
刘文耀一脸怀疑地看着胡万,迷惑道“嗯?你?带回份礼物,还是大礼,给我?”
胡万满脸真诚,狠狠地点了点头。
一番情真意切却逗的众人哈哈大笑,陆黎嘲弄道:“就你那眼光,能选中什么好东西,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胡万有些着恼,也不争辩,而是转身让人去取,不一会,就把大礼抬到了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