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病还没有好，就快回去养病，来这里做什么，小心别着凉了。”

“就是啊，师兄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戏班子有我们呢，等你养好了再回来唱戏也不迟。”

看见梅红寿这样子，众人都是心一痛，梅红寿平时待他们不错，梅红寿对荣云班可谓是尽心尽力，他们都看在眼里。

“梅师兄。”木繁走到梅红寿身边。

“一个月不见，都成了角儿了，本事没白练，当时就看出来小繁一定是能挑起大梁的人，如今看来，我看人还是挺准的。”梅红寿笑道，笑着笑着就咳了两声。

“师兄你快进来，外面风大。”木繁扶着梅红寿另外一只手，眉心一凝，满是担忧，不明白梅红寿这样了还来戏班子干嘛，这大冬天的。

扶着梅红寿进去了，端过来一个火炉，放在梅红寿身边。

“梅师兄，最近怎么样了？病情可有好转？”

众人关心的询问道。

“老样子，一切都还好，谢谢你们关心，好了，都快去练戏吧，别因为我耽搁了。”梅红寿笑着说道，将众人支开。

“好，梅师兄你好好休息，班主一会就来了。”

木繁此刻已经跑去叫梁非去了，在梁非知道过后，火急火燎的赶来，可把梁非吓得不轻，他是最了解梅长寿病情的。

“老梅，你不好好养身体跑这来干嘛，我叫辆马车送你回去。”梁非有些生气的道，似乎在责怪梅红寿到处乱跑。

一直以来，梅长寿都在撑着身体唱戏，让梁非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他的性子又执拗，说不动他。

梅红寿抓住梁非的手，面色苍白，语气虚弱，颇有一种灯枯油尽的感觉。

“班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撑不了多久了，我想要在临死之前，再唱一出戏，也算是报答当年班主的收留之恩。”梅红寿眼神中充满了恳求。

梁非看见梅红寿的眼神，久久的看着，没有说话，眼中只有不忍。

木繁倒是听说过，早年的时候梅红寿被同行算计，坏了名声，被原来的戏班子赶出街头，沦落到和妻子睡大街的地步。

若非梁非在关键时候拉了梅红寿一把，可能夫妻二人就饿死在街头了，因此，梅红寿对梁非有着异于寻常的感激。

“可是，你......你现在的身体......”

梅红寿虚弱的道：“班主，你就答应我这最后的请求吧，我如今已经是灯枯油尽，怕是活不了两天了，当初我与班主相识是戏，班主恩情于我也是戏，而现在，我要离开了，最后为班主唱一出戏，也算是有始有终，还了班主这最后的恩情。”

梁非一咬牙，说道：“你好生养身体就行了，你这病会好的，等你好了，我还指望着你回来唱戏呢，你想要还清恩情，哪那么容易，这份恩情你还不清。”

梅红寿一笑，尽显凄惨，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清楚吗，前不久，我还在担心我离开过后谁来为班主挑起大梁，而现在，有了小繁挑大梁，我也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木繁沉默不语，众人也都是沉默不语，纷纷低着头。

梅红寿笑着说道：“最后一出戏，小繁，你和我一起上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好，那就请梅师兄多多指点。”木繁语气沉重的道。

“那我可要拿出真本事了，你也要拿出真本事。”

“嗯。”

梁非担心的道：“你现在的身体还能行吗？”

梅红寿温和的道：“相信我，唱戏可不就是绷紧一口气吗，不知什么时候有时间？明儿又是什么戏？”

“说起来，明儿还是你最拿手的桃花扇。”

“不知明日可否让我来？”梅红寿询问道。

“好。”梁非沉思了片刻，还是同意了，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同意梅红寿唱这最后一出戏，梅红寿必定不能安心，还不尽自己的恩情必然会过意不去。

这或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离开方式。

“我去默戏去了。”说罢梅红寿就去准备戏服和默戏去了，说道：“一段时间没有上台了，都有些生疏了。”

“唉。”看着梅红寿离开的背影，梁非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梅红寿突然上台，还要改一下宣传才行，心里面只希望梅红寿不要出什么差错，戏唱不唱的好已经不重要。

“我也去准备了。”木繁说罢也离开了，这是他第一次和梅红寿搭戏，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木繁要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能和梅红寿这样的前辈搭戏，对木繁来说是不小的机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梅红寿在这最后的时刻，还要上台，一来是要还梁非的恩情，二来就是要看看木繁的本事，传木繁一些自己压箱底的本事，算是自己最后能为荣云班做的事情了。

木繁自知要抓住这个机会，不能辜负梅红寿。

《桃花扇》讲的是一个才子和歌伎的故事，朝廷动乱，家里不同意，夫妻二人在夹缝中求存，最后双双殒命。

这种故事有很多，不过其中当属桃花扇最为经典。

木繁这一次唱的是小生，便是那才子，而梅红寿唱的则是那歌伎。

第二日夜晚，要上台了，木繁和梅红寿换好戏服，在后台等待。

“紧张吗？”梅红寿语气温和的问道。

“有点。”木繁一笑，这次跟梅红寿搭戏多多少少有点激动也有点紧张。

梅红寿说道：“我最开始的时候，唱戏也很紧张，后面渐渐的就好了，唱戏嘛，唱自己的就是了，一出戏必须要唱完。”

木繁微微颔首，并未说话，而是听梅红寿说。

“我这一辈子都在唱戏，三岁记事起就被卖入了梨园，十三岁第一次登台唱小旦，十六岁成名，也就是那一年遇见了班主，那一年班主还在唱戏，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梅红寿眼神中充满了依稀，对往事充满了回忆。

往事种种近在眼前，尽在昨天。

“以前总想着不想唱戏，要脱离梨园，可是到了现在才发现，人生何处不是戏呢。”梅红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向木繁，说道：“你说咱们这些唱戏的......算了，问了你估计也不懂，该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