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焘学出了老尚书的家，丝毫没有发现天色已然全黑，他的脑海里全部都在回想老尚书方才说的话：

他的孙子不争气，醉酒后在青楼闹事，为了一个花魁和人大打出手，最后竟然把对方给打死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三皇子母家隆家的亲戚，三皇子的脾气还不得叫人当即偿命啊！

可是老尚书的孙子虽然朽木不可雕也，但也是唯一的金孙，

为了保他一命，老尚书不得已接住了八皇子投来的橄榄枝，成了八爷党，在刑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想来，只怕打死人也是八爷的手笔。

燕焘学攥紧了手心，却发现竟是汗水，湿滑的拧不紧。

得赶紧想一个万全之策脱身才是！燕焘学一路西行回家，都没有发现他是被人目送走出了巷子……

***

“唉，你们听说了吗？隆家的那位公子死了！”

“怎么会！我昨日还在淏泰赌场看见他了！一开始就摆着个臭脸，然后一直输钱。他死在哪了？如何死的？”

“可不就是昨日！你定是没看到他输钱之后就大摇大摆的逛青楼去了。”

“嘿嘿~死在窑姐儿的床上了？不是据说他好男风吗？”

“男女通吃，生冷不忌。隆公子这一辈子也真是传奇了，到死都给世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隆公子的姑姑，宫里的那位千岁娘娘，自然也不信能无缘无故的死在妓院，责令刑部派去了最好的仵作，你猜怎么着？”

“哎呀，你快说啊！”

隆万宗的死因和身后事简直就成了费禄一案过后街头巷尾新的谈资，只不过费禄一案引起了普通百姓们的同仇敌忾，

而隆万宗的死，大家无不拍手叫好，还都乐此不疲的往隆万宗身上泼脏水。

街头上，不时聚集起三三两两的人在闲谈莫论：

“仵作说，隆公子死前……，但是事情怪就怪在，许多人看见隆公子点了个雏儿，要给人开苞呢！”

“可是那窑姐儿现在不也是个‘红倌人’了吗？”

“你懂什么，若是同隆公子耍过的姑娘第二天还是完璧之身，隆公子还用在京城混吗？”

“哈哈，他都是个死人头了，自然是不用混了！本以为他做鬼也是做个风流鬼，没想到是因为不行被自己怄死的啊！”

混迹于八卦堆的一个还算理智的男人说：“不是吧，官府不是说什么窒息而亡嘛……”

周围人听了，更是哄堂大笑。

更妙了，原来隆万宗还喜欢这种的玩法，玩脱了吧！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女人的鞭子啊……

燕焘学路过时，听着众人不着调的议论，心下厌恶感更甚，众口铄金不外如是！

这些大男人们八卦起来一个比一个还嘴碎。

虽然隆万宗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死后这么被人消遣……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正想着，大批的官兵风风火火的来驱散嚼舌根的群众，

刚才还说的热火朝天的大老爷们们顿时作鸟兽散，如退潮般散了个干净。

越是对流言赶尽杀绝，就越是春风吹又生；官军们敢驱赶，倒也不敢抓人。

隆贵妃再跋扈，但是隆家已经失去一个顶梁柱，家族中实在是无人可支起大厦，为了日后着想和圣上垂怜，也不能把事情闹大。

况且，隆万宗本身就是因为酒喝多了平躺才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现场根本没有丝毫他杀的痕迹嘛！

燕焘学被这些横冲直撞的官老爷们撞出去一丈多远，正想开口理论，他忽然有主意了，

可以完美规避开八爷党对他的招徕，还会是他们主动放弃的。

***

不过民间流言还是有一部分可以取信的，就是隆贵妃大怒一事：

“混账！一群饭桶！废物！”

隆贵妃保养得宜的面容上被气的赤红，面上虽是皱纹不显，可是青筋毕露的脖子还是多多少少暴露了年龄与此时的心情。

她朱红色的长指甲摔打东西被折断时都犹自不觉。

末了发泄完毕，才如同卸力一般坐倒在贵妃榻上。

下面跪着的宫人如获新生，紧紧伏地的身体不再打颤，似乎是有了可以喘息之机，慢慢恢复正常。

隆万宗之死对贵妃打击很大，再加上刑部给出的结果似乎不是令贵妃很满意，他们已经战战兢兢当差不知几日了，

留得一条小命还算幸事，那些不灵光做事慢半拍的，早去地府见阎王了。

三皇子看着发癫的母妃，心道何止是不满意，简直是气得要死。

刑部仵作给出的结论，埋汰人么这不是？

什么窒息没有射出元阳，组合在一起给人们多少遐想揣测的空间？

贵妃保养得宜的手指按揉着太阳穴：

“磐儿，你表弟的后事，你个做兄长的多上上心……”

隆贵妃直到感受到指尖传来的一阵刺痛，才发现指甲早已劈断，露出里面肉粉色的指甲盖和鲜血淋漓的嫩肉。

隆贵妃皱眉，下意识的就松开了眉头，

“本宫还是不放心刑部的那帮饭桶，万宗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他的贴身侍从们都仔细审问过了吗？”

周磐偏头想着那几个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侍从，想着他们众口一词的说法，说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异响。

周磐觉得人既然都是分开审讯的，那串通一气做伪证的概率很低。

听隆家人说隆万宗身上什么也没丢，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他在京中的仇家也都没有要要他命的地步；

平头百姓？别逗了，那像蝼蚁一样的庶民都近不了他的身，谈何杀人？

“……母妃，事已至此，表弟他杀的概率还是很低的，但是咱们要让外人看见咱们的态度，看得见父皇对咱们隆家的态度；

所以还得麻烦母妃跟父皇提一下，让锦衣卫出面办案。”

隆贵妃默默了许久，似乎也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磐儿，等着你亲自去隆家，操办你表弟的后事；

你表弟这些年对母妃我，和你这个表哥，也是十足尽心。他的后事，你定要办的尽善尽美，让人看出你们兄弟情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