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娘子看着丈夫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眨巴眨巴之后,继续看着卷宗。
她轻手轻脚的将灯罩取下,将过长的烛芯剪下,整个书房的照明顿时明亮许多;
她又来到燕焘学身后,替他揉着肩膀:“相公还看呐?不是今日已经结案了吗?”
燕焘学捏起自己肩膀上夫人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吻了一下:“话虽如此,可这桩案子透露出的不仅是疑点,更是诡异……”
“嗐,涉及到那些达官显贵的,不总是如此吗?世间何来全然的公平公正,能做到合理、中庸,便已经是正解了。”
“若只是像以前那般以势压人也就罢了,可这案子一头是‘黑火药’,令一头是‘五石散’,说不定其中就暗藏什么动摇国本的隐患,最后受苦的,还不都是广大的黎民百姓……”
“你又来了!——”卓娘子捶了一下丈夫的肩膀,“上回是你运道好!没让人抱井里去!可也上了八爷党的黑名单了!
你若是这次再究根问底,看看还有没有同样的好运气了!”
燕焘学直接揽过卓娘子的腰肢将她摁坐在自己腿上,脸埋在她的后心处,发出吃吃的笑声:
“娘子无需担心我,论起宦海沉浮,为夫我这许多年……等等!”
“怎么了?”
“那妇人上堂来,为何一定要带着孩子?”燕焘学凝神正色。
卓娘子也对今日之事知道些许:
“那女孩子看模样也不小了,确实不属于离不开人的地步;一个真心爱护孩子的母亲,肯定不愿让自己孩子看到父亲落罪、父母翻脸的一面的……”
“‘爹、爹!——’……”燕焘学重复起那小女孩独独说出的两个字——
那双黑洞洞宛如留着血泪的眼睛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夫人,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女孩叫爹的,其实是另有其人?……”
燕焘学想起周砚那一贯的浅笑,怎么看来都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可他心底却浮现出了无限的寒意……
***
“周砚够可以的啊!在周磐的人里安插了自己的亲信,不知什么方法先是让王五那几个人闭好了嘴;最后不放心又用王五的妻女胁迫,只为让那群人里知道最多的王五三缄其口……”
杜蘅接话:“谁说不是呢?单周砚这阴谋诡计,他八哥周硅如何又争得过他?怎么就没早点发现他的狼子野心?
单光明正大地将要挟人的筹码摆在明面上,这一招就够大胆的……”
“而且狠心。”薛斐白接茬,“不过老婆你觉得,这其中,他那个好侧妃——姓肖的那个蛇蝎女子,又占了多少笔墨呢?”
不止会当众要挟王五给他戴上紧箍咒,只怕周砚早就布局好的账房先生、京中接头的人,在此案终了后,也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不过我觉得啊……”
“是你弄瞎了王五他们的眼睛对吗?”
“啊?——”薛斐白还在分析,忽然就被杜蘅打断,然后张着大口不知所措。
他骚了骚后脑勺,“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弄瞎王五他们的眼睛,是周砚最没必要做出的一步棋,他们这种小喽啰根本就见不到周砚,甚至于他的管家;
周磐就更没有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而他们能唯一指认的人,就是我了——”
杜蘅指着自己,带薛斐白回忆起她在大运河上的让王五他们“人仰马翻”的那日。
纵使他们见到自己的可能性再小,抑或是有些许可能跟周砚画出自己的模样,没了那对招子,她自己隐匿在暗处的安全性就会大幅提升。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薛斐白居然悄然自己提前动了手。他的实力,比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强很多;
不过……什么人都能混进周磐的队伍里吗?他这种智商和势力,快告别夺嫡吧?缺陷和筛子一样多……
“嘿嘿嘿……给老婆擦屁股善后,不该是为夫的义务吗?”薛斐白痴缠的傻笑着,一幅“还不快夸夸我”的模样。
杜蘅望着那张俊颜,怨不得人们会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她也觉得十分受用啊!……
比美色更打动人的是,对方不会觉得你强大、不需要保护,便乐于想见你的自强,反而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真心爱护的人。
若非自己敏锐,他甚至可以一生都不告知……
薛斐白看见杜蘅直愣愣地盯住自己,不知为何忽然狗胆包天,双手交叉捂住自己的双颊,然后猛地凑到杜蘅的脸边轻轻地碰了一下——
杜蘅愣怔,只感觉颊边印上一抹湿润……
薛斐白看她没有反应,更没有打自己,遂壮着胆子面对面凑到杜蘅面前——
就在两人最后的距离只在毫厘之间,薛斐白的一呼一吸间都是扑面而来的属于杜蘅独特的馨香,他一手捂住心口免得心跳的过快而跳出来,一手轻轻搭在杜蘅的肩膀上……
杜蘅的红唇就在眼前,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体会到她的气息了……
薛斐白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鼻子微微有些发酸,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这便是甜蜜的滋味吗?……
等到他终于吻上的时候,他感觉眼角都些许有些湿润;是人体的温度没错——可是,杜蘅的嘴唇比他想象中要硬很多……
嘿嘿~原来杜蘅的嘴硬不是装的啊?……
薛斐白嘟了嘟唇,轻轻伸出红艳艳的舌头想碰一下她的朱唇,没想到此时,不该用来说话的双唇却传出以往听惯了的冷漠声音——
“别舔我的手——”或许是不太一样,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笑意。
薛斐白霎时睁大眼睛,近在咫尺的确实是杜蘅的脸不错,可是和自己嘴巴印上的,是她支起来的手掌!两人就好像隔着一只手般的在亲吻!
杜蘅合拢起掌心攥住薛斐白的脸颊,说话的震动透过手掌传到薛斐白的那边:“你说,为什么一定得是五石散呢?”
薛斐白:???
“硫磺用处很多,说是熏蒸药材、温泉所用,也说得过去,而且做戏而已;大不了周砚故技重施,也像牺牲天香楼那般牺牲个庄子、药铺什么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引到五石散上,还做出兰芝厅东家跑路的假象呢?
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薛斐白欲哭无泪:你一定要现在想起这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