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吕岱如今大小也是个领兵一千的别部司马,而且还被孙策的亲信将领,如今主公又贴心的让他收复家乡海陵县。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孙策对他的宠信。
孙策看着吕岱满心欢喜领命而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周瑜,陈武、凌操何在?”
三人闻言,纷纷起身拱手道:“属下在!”
“命尔等率本部兵马,进攻高邮县,以江北都督府都督周瑜为帅,万勿轻敌!”孙策吩咐道。
“喏!”三人纷纷应道。
想了想,孙策又补充道:“这一次依旧带上十架投石机!”
看着三人领命而去的背影,孙策想了想,看向身旁的法正说道:“孝直以为高邮县几时可下?”
法正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属下对陈登此人并不甚熟悉,若公瑾所言无差,恐怕短时间之内难以攻克高邮,不过我军有投石机利器,攻克高邮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孙策点了点头,对法正的话很是认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诡计都无甚意义。
周瑜乃是少有的帅才智将,凌操和陈武均是武勇过人之辈,若是他们率领近万人的大军尚不能攻克高邮县城,那岂不是天方夜谭?
至于史书中记载的周瑜攻打南郡时,花了足足一年才攻下,孙策认为这是由许多因素造成的。
首先是那时候的孙权对周瑜并不信任,这点从其分别任命周瑜和程普为左右都督就可以看得出来;再者,曹仁在曹操麾下也算得上是一员难得的勇将,能力完全足够成为镇守一方的统帅,在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年代,他能守住近一年的时间才让周瑜攻克南郡倒是不足为奇;另外,南郡之战是赤壁之战后的一次大规模战役,并不只是仅仅围绕一城一池展开的战斗,这场战役中还涉及到了与刘备军配合的问题。
这一次,周瑜三人领命攻打高邮县,有不少的优势,其一是孙策很信任周瑜三人,周瑜和孙策从小便是玩伴,可以说孙策对周瑜的信任甚至要超过他的亲人,凌操和陈武等人也都是孙策看重的大将,同样极为受信任,其不管如何用兵,都不会受到限制。
其二,陈登虽然在军事上有一定造诣,但是毕竟是文官,更不是曹仁那般可以独当一面的勇将,很难将军队的战力发挥到那个程度;其三,高邮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周瑜三人有投石机相助,且兵力上占有优势,破城不难。
当然,以上这些分析都只能算作是纸上谈兵,但一场战役往往很少能够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天时地利人和都会影响战役的发展,将领的随机应变能力,士卒的军心士气都是有些不太好把握的标准。
这不,周瑜、陈武、凌操三人在向高邮县进攻的过程中,并不是十分顺利,陈登在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确实迅速开始向高邮县城后撤。
但是,如果仅仅是坐困孤城,坐以待毙,那也体现不出陈登的智谋过人,胆识超群,于是他一方面派出了士卒求援,另一方面亲率两千士卒在江东军必经之路上进行伏击,以迟滞其行动,为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其余士卒则迅速撤回了高邮县,开始大规模的加固城墙,并进行守城准备。
翌日,陈武率军来到了高邮湖南部的一处小镇,这小镇叫做南湖镇,意思便是这个镇子位于高邮湖南部。
原来,周瑜三人领命出兵后,便以校尉陈武为先锋,领本部打头开路,而周瑜凌操率领的中军大部还在距离陈武约莫八十里的地方。
出南湖镇往北行三百余里,便是高邮县了,陈武一开始还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和谨慎,可是行军三日,未曾见敌军一兵一卒,甚至连个斥候探子也未曾出现过,这就不由得让陈武对陈登有些小瞧。
虽然周瑜和吕岱都把陈登说的挺厉害,可是在陈武这种信奉武力至上的武将眼中,一个完完全全的文人若是做些主簿和参谋的事情可能还不错,但对于打仗吗,肯定是比不上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战将。
当然,陈武并非对周瑜不服气,毕竟周瑜虽说武力值不高,可那战功也是实打实的,军队中服气不服气简单的很,一看战功高低,二看武力强弱,战功和武力都是很直观的,军中的粗汉子们也都清楚得很。
然而,正是由于陈武的不够谨慎,导致他险些酿成大祸,史书中记载,建安二十年,陈武跟随孙权攻打合肥,魏将张辽发动突袭,众将领没有防备,吴将宋谦、徐盛皆被击溃而败走,陈武奋力迎战,不幸战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次陈登同样打了陈武一个措手不及,这两个说不定在一百年前还是本家的同姓人,在南湖镇终于发生了一场激战,所幸的是,陈登可不是张辽,而陈武也不是二十年后的他。
陈登在撤退途中,发现了南湖镇这个地方,认为这里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一片平坦的小镇,依山傍水,风景优美,两堵土墙,一堵接湖,一堵挨山,正好将小镇给围上,也正是这些景象,让陈武放松了作为一个武将所应有的警惕。
夜已经深了,陈武却并没有入睡,他正在翻看手中的兵书,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孙氏兵法,这正是孙策那一手漂亮的行书。
这本《孙氏兵法》,乃是孙策根据孙坚传下来的家传兵法,进行融会贯通之后,编纂的一部简略版兵法,目的吗,自然是为了提高麾下将领们的军事素养。
眼下孙策还没有时间去把印刷术搞出来,这可不是简单的雕个版,造个活字那么简单,其中还涉及到油墨和纸张的实用性问题,过程比较复杂,所以他只好命数十个书佐来抄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给江东军中别部司马及其以上的所有军官配齐了这本“孙氏兵法”。
这本孙氏兵法的内容,自然是极具干货的,这点看陈武深夜依旧如此认真的阅读,便可见一斑。
因为在夜间看书,光线多少会有那么一些不够,所以陈武在房中一下子就点上了八盏油灯,而此时,陈武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此前一时心软所下的一个命令,竟会险些让他全军覆没。
原来,陈武作为先锋,领本部士卒急行军,今日至南湖镇后,陈武见士卒多有疲惫,苦不堪言,便命令守夜的士卒减少了四分之三。
本该至少有两百名士卒值夜,可是今晚却只有区区五十人,这点人马自然无法将巡视任务进行到面面俱到。
因为一面靠湖,一面挨山,陈武想来不会有敌人自这两面而来,所以他只在另外两面各安排了二十名士卒值守,剩下的十名士卒则在小镇中巡逻值守。
深夜中,时不时响起一阵阵夜枭的叫声,天上的月亮还是圆的,看起来很明亮,明亮的月光,给陈武军中士卒的守夜带来了不少便利,却不利于陈登的埋伏和偷袭。
陈武做梦也想不到,敌人恰巧就来自于他认为最不可能的水中和山里,水中此时埋伏着一千五百名士卒,白天他们隐藏在水洼里,夜间却缓缓驶出芦苇荡,准备偷袭南湖镇,山中也隐藏着五百人,这山也算不上是山,顶多是一片小山丘,最多也就只能藏下这么多士卒。
陈登也隐藏在芦苇荡中,和那一千五百名士卒一起埋伏着,而山中的士卒,从某种角度上来看,已经可以说被他当作了弃子。
这是因为他并没有把握能够完全解决掉陈武率领的两千江东军,而他此次行动的目标是迟滞江东军的行动,因此若是事有不谐,那五百人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不过,这并不算什么,作为一名军事统帅,有时候就要心狠一点。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哗哗的拍水声,那是小船在湖中行使所发出的声音,陈登看起来有些瘦弱,本来经过华佗治疗,他的身体又经有所好转,但在一番奔波下,他的病情复发了,此时的他皮肤极为苍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病在身。
不过,陈登的双眼却看起来极为明亮,一身合体的铠甲穿在身上,倒也多了那么几分英武之气,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大丈夫,当提三尺青锋,身赴国难。
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官,能够把这群桀骜不驯的丘八管教的服服帖帖,这就完全能够说明陈登的能力,要知道,这些在陈登面前服服帖帖的丘八,曾经可是横行广陵郡的强盗土匪。
看着不远处,昏暗的,闪烁不定的火光,陈登嘴角划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论今夜结果如何,都能够至少迟滞陈武军两日,多了这两日的时间,想必身在射阳县的援军应该能够赶到高邮县了吧。
数十艘小船缓缓地靠了岸,这些小船大都是些普通的渔船,约莫能坐二十人,小船靠岸后,陈登手持青锋,率先登岸。
他挥了挥手中的长剑示意,一千五百名士卒依次有序地登岸,火把次第点燃,整个湖边似乎都烧了起来。
伴随着依次点燃的火把,喊杀声暴起,那声势犹如猛虎下山一般。
很快,守夜的士卒也都反应了过来,不过也用不上他们敲梆子示警了,那喊杀声足以把沉睡的士卒们惊醒。
惊醒的士卒们,在众基层军官的弹压下,总算没有发生炸营的恶性事件,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惊醒的士卒们纷纷拿起武器,冲出了帐篷或房子。
对于眼前的情况,江东军士卒们异常的愤怒,再加上他们本身就要比陈登麾下的士卒精锐一些,所以当他们拿上武器之后,爆发出了极为强悍的战斗力。
陈登麾下的士卒胜在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但其作战能力终究不如江东军,虽然一开始打了江东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在众基层军官的弹压和带领下,不断有士卒冲出来组织抵抗,一时之间,倒是打了个难分难解,混战不休。
就在这时,山中隐藏着的五百人见机冲了下来,让江东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原本正在仔细研究兵法的陈武,同样听到了房外的喊杀声,他心中大惊,连忙放下手中的兵书,然后迅速在亲兵的帮助下,披挂整齐,拿起一把长刀便冲出门去。
不过是片刻之间,陈武便判断出来,东边山上来的敌人较少,大部分敌人都集中在了西边,于是他立即命令手下的几个军司马和军侯带领士卒在西线进行抵抗,并组织反攻,而他自己则带着百余人的亲兵向东边杀去。
东边的五百士卒从山中一出来,便大开杀戒,不少士卒还在睡梦中便被结果掉了性命,陈武看着那些沾满手下士卒鲜血的敌军,霎时间目眦欲裂,只见他怒吼一声,便手持长刀向敌人军中冲杀了过去。
不得不说,陈武的武艺还是很强的,在江东军中也能算得上是第一档次,他手中挥舞的长刀犹如死神的镰刀一般,不断收割着敌人的性命,没过多久,陈武浑身上下便染满了敌人的鲜血。
率领那五百人马的是陈登族弟陈宁,此人膀肥腰圆,身高体胖,手中提着把大斧,那形象和陈登略微瘦削的身材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武和陈宁都知道,只要解决了对方,就解决了问题,所以,两人一见面很冲到一起,战成了一团。
陈宁并不会什么精妙的武艺,也没有什么系统化的招式和套路,完全就是在凭借着他的一身蛮力,而陈武却武艺高强,力量也是不俗,兵器相撞,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两人顿时都明白过来,他们在力气方面相差不多。
但陈武在速度方面就要强过陈宁不少,二十回合过后,陈武依旧游刃有余,左支右绌的陈宁却有些气喘吁吁了。陈武见状,手中的长刀毫不留情,一刀又一刀,在陈宁身上留下一条又一条血痕。
又是十个回合之后,陈武瞅准机会,一刀过去,便砍下了陈宁的头颅,那圆圆的脑袋在地上滚动了好久,依旧是双目圆睁。
陈武可没有时间去管陈宁的死不瞑目,陈宁一死,其率领的士卒自然士气大跌,只死战了片刻,便开始有人投降,在这边的情况解决好后,陈武又迅速带着亲兵杀向了西边的敌人。
西边的战线此时已经十分危急了,在陈登的指挥下,一千五百名士卒组织有序的,稳扎稳打,向有些混乱的江东军不断发起进攻,而江东军这边,几个军司马和军侯的指挥都有些混乱,命令传达得极为紊乱。
陈登看着不断后退,有些不支的江东军,嘴角泛起一笑微笑,不过没过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
站在湖边一所院子房顶上的陈登,注意到了东边的战斗似乎已经消停了下来,没了动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东边陈宁率领的五百人败了。
“没想到孙策手下区区一个校尉也有如此手段!”陈登喃喃自语的说着,脸上也出现了一层寒霜。
随即他想了想,喊道:“传令下去,缓缓撤退!”
命令很快便传达了下去,虽然有很多人不解,为什么正是一鼓作气击败对方的大好时机却要下令撤退,但也没有人敢质疑陈登的命令。
这边陈登的命令一下达,江东军马上感到压力大减,看着缓缓后撤的敌军,几个军司马和军侯商量了一下,并没有急于追赶,而是迅速将有些散乱的军队重新组织好。
两军的距离此时相隔百步,江东军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登船,就在这时陈武带着亲卫赶到了,他环视了一圈战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刚刚的那股气已经泄得差不多了,现场不少士卒连皮甲也没套上,只着单衣拿着刀枪作战,陈武猜测方才死伤的士卒恐怕不在少数。
于是他放弃了继续追上去近战的打算,转而手中长刀一挥,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夜间遇袭,紧急匆忙的弓箭手有不少都没有带足箭枝,随着陈武的命令,只有百余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了岸边的陈登军。
“前进!”陈武捡起一面盾牌,然后一手持盾,一手擎刀,身披铁甲,率先向前压了过去。
等到距离推进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再次高喊道:“射!”
顿时,上百支羽箭向岸边的敌人射去。
那边的陈登早已经明白了陈武的打算,因此也是早有准备,只见其断后的士卒,各个手持方盾,缓步后退。
不少的羽箭都射在了方盾之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支箭射进了陈登军中,造成了微乎其微的伤害。
当然,陈登和陈武相互都明白,这场偷袭与反偷袭的战役已经结束了,江东军这边已经无力发起反击,能够逼退敌人已经算是胜利。
而陈登军这边也已经完成了既定的目标,今晚偷袭成功,恐怕能够迟滞江东军两日,只是想要全歼这股敌人,以陈登麾下士卒的战斗力来看,也是毫无希望。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登军纷纷登船离去,陈武又命令士卒放了一阵箭之后,才喘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