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杏你打的真厉害!在知鸟高中实在太可惜了!”
“对呀,我觉得你哪怕去东京也会很强!”
“嘿嘿,刚才我那球很厉害吧?如果我今天体能再补充那么一点点,分一定能拉更开呢!”
朝空摇杏用运动毛巾抹去脸颊上的汗水,脸红心跳地喝着宝矿力,舒服地闭上眼睛。
风正吹拂,汗流浃背的身体感到十分舒适。
“哈,要是江源同学能嘴对嘴地喂她吃饭,分一定能拉的更开!”泷光尚子蹲在沥青地上笑。
她的话宛如一把锐利的日式柴刀,一针见血。
“闭、咳咳、闭嘴——!”朝空摇杏嘴里的水喷出来,赤红着脸瞪她。
“诶?难道摇杏你很讨厌这件事吗?被江源喂食。”
泷光尚子挤眉弄眼地笑,周围的女生也在笑。
“我只是讨厌你在旁边自嗨!”朝空摇杏的发丝轻盈地飘落在唇瓣,红润的脸颊说明一切,“真是的!你的个性很烂耶!”
“略略略~~~”
这时,听见了一群男生一边鬼叫,一边往网球场的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一起打篮球的女生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让这些男生起兴趣的东西都很离谱,上次他们买了面包,看蚂蚁运食看了一整节体育课。”
“哈哈,男生真是一群奇怪的生物,我们继续玩啦,摇杏发球。”
朝空摇杏心不在焉地看着像虫子般蠕动的男生们,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江源慎不在其中。
他估计和清水健在哪里谈奇怪的话题。
——会不会在谈我呢?
朝空摇杏抿着被水浸湿的唇,一阵温热的风吹过,它一天比一天挟裹着更多的温热,会在未来稳扎稳打地送来夏天。
她擦去流至太阳穴的汗水,将篮球扔在地上。
“抱歉,我去洗把脸。”
“快点喔。”
“嗯!”
◇
当江源慎接受和静海深月一起打网球时,她貌似非常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常态。
咻啪——!
挥动球拍的声音刺破空气,网球如子弹般射入江源慎的球场区域。
“是静海深月,她竟然会打网球?”
“我从来没见她运动过,连体育老师都不会强求她去跑步。”
“和她对打的那个人是谁啊?”
“我认识,从东京转学来的江源慎,朝空同学的青梅竹马。”
“啊......这样......”
许多学生都围着网球场,看着场内的正在进行对决的两人。
江源慎颇感惊讶——
不知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在他的脑海里,静海深月是如同江户川时代的贵族大小姐,娇袭一身之病,稍微运动就会娇喘微微的闺房少女。
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那先入为主的妄想是多么愚蠢。
她步伐轻快,动作迅捷,技巧华丽,如果自己稍许放松就会丢球。
静海深月快而有力的发球再次袭来,正中角落边缘,伶俐的她让人感觉很新鲜。
眼看就要飞出去,江源慎将球拍伸到极限,奋力一拍才将球挽回,引起不少学生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大部分人都傻了眼,别说打网球了,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从未看见过静海深月运动过。
现在不仅见到了,而且从实力来上碾压大部分学生。
这让他们心中给静海深月塑造的形象,如同堆积起来的高塔轰然倒塌,如同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无一人内心不感到大受震撼。
仔细想想,因静海深月待人性格冷淡,再加上她身为知鸟岛皇后的神秘感,给人高不可攀的神秘感,根本没人知晓她的本性。
而不少人开始注意起江源慎,纷纷开始猜测起两人的关系。
“江源同学该不会......也完蛋了吧?”
“听说他也是在女儿节那天回来的,要是像传言说的那样对上眼......”
“不妙啊,伊藤学长不会放过他的。”
“那朝空同学怎么办?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哪怕周围不断的传来议论声,静海深月从握上球拍的那一刻不说任何话,只顾把江源慎发来的球挥击出去。
她如同精灵在球场上舞动,不管是还击还是发球,都是绝佳的表演。
渐渐的,随着两人的对决越来越长,众人又开始讨论起江源慎。
叩心自问,如果场上站的不是静海深月而是他们自己,又能撑得住江源慎几回合的攻势?
磅!
网球落地时响起的声音,击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江源慎察觉到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也能明白,和知鸟岛皇后打网球这件事会引起多少注意。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因为没有计分,他根本不知道谁输谁赢。
更离谱的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静海深月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甚至越来越上瘾?
——这家伙,打算在今天把今后的体育课全上了吗!
似乎是感受到江源慎打来的力道愈来愈落,静海深月主动将球轻轻地打出去。
宛如跃出的休止符,橘色的小球如同濒死的小动物,轻盈地落在拦网上后,跳弹了几下彻底死绝。
“谢谢。”
静海深月走了过来,将网球拍递给他.
少女陶瓷般光滑的皮肤,被纤长睫毛点缀的清冷眸子,形状姣好的樱唇,线条清晰的下巴,无不令人着迷。
江源慎用力把歪掉的领带拉直,接过球拍。
“没事。”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但你和知鸟岛民是一样的,说不定是我误会了。”
静海深月望着他笑,那张往日中白皙的小脸,因运动而显得通红。
要是心里有挥之不去的杂念,肯定会被她的笑容融化,身心「噗通」一声落进梦乡里。
然而那句话如同凿子。
江源慎不由得望向了静海深月,她凝望来的视线是那么的直率,让他惊讶不已。
他自认为已经从大地震里走出,可如果有能让去世的人灵魂获得慰藉的方法时,他还是会选择去做。
「知鸟岛的人都是蠢货,这里的都是不思进取,对于什么事情都默默无闻的人,甚至自命清高——」
静海深月当晚的话语浮现脑海,让江源慎的心脏极其不安地在狂跳。
周围人没听出来,他听出来了——
她就是在说自己愚蠢、不思进取、自命清高。
江源慎的视线不容置否地从她身上移开,风同时吹动了樱叶与他的头发,几滴汗水洒落在滚烫的脸颊上。
到头来,连自己也潜移默化地认为静海深月是拥有能力的皇后,是仅存于岛屿上的稀有蝴蝶,而不是一名普通的少女。
在短时间领悟到这一点后,江源慎的心情如同漂浮在排水口的头发,伴着水流苦苦挣扎,纠缠不清。
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消除罪恶感,他开口说:
“不止是你,如果是其他女生担任皇后我也会答应,这只是像新年去神社求签一样,只是来个安心。”
静海深月沉默片刻,单手抱臂小声说:“是吗?我以为你的想法会和别人不一样。”
只是声音在传进江源慎的耳中之前,早已消散在掺和着旁人吵杂声的空气里。
她转过身,失去了打网球时该有的灵巧,慢慢地走向教学楼。
围观的学生们也渐渐散开,讨论的话题从一开始的「没想到静海是这样的女生」,一直谈论到「中湖口那里新开了一家松饼店」。
只有一些男生留下来,想上前去问江源慎各种八卦,可刚想上前时,就立马脸色一变,停下脚步。
江源慎准备将器材放回去的时候,转身就看见了朝空摇杏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阳光落在短发上的反光,隐约透出淡淡光泽。
“没想到你网球也打的这么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朝空摇杏的脸上撑起微笑,但似乎太过沉重,没几秒就垮下来。
尽管她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但故作微笑的模样过于心疼,让江源慎使不出气力开玩笑。
“我看见你打篮球了,很厉害。”
“什、什么嘛......你喜欢打网球的话可以喊我呀,我也可以打网球的。”
朝空摇杏抬起手捋着发丝,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奇怪,就又把手放进口袋里,又伸出来捏着脸,反正做什么动作都觉得不对劲。
紧接着,一滴清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宛如透明的冰块融化了般。
“你和我说一声嘛,我的网球真的很厉害,比静海同学厉害很多......真的,你和我说一声嘛......”
她隐忍不住的哭腔宛如破掉的木笛,从细微处落进江源慎的身体,在心田中晕染开来。
学生、樱花、猫、乌鸦,一切的流动同时中止,仿佛时间的空白间隙在此刻到访。
但很快,朝空摇杏就回过神来,一脸惊愕地看着四周,同学们困惑、好奇、心疼、戏谑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那个......不是的......对不起......那个......”
朝空摇杏的喉咙里说着不清不楚的话,最后像是忍耐不住,转身跑了出去。
江源慎的全身像被密密麻麻地裹满了绷带,如是蚕蛹。
“江源,你好好和朝空同学解释一下,她能理解你的。”走上前来的清水健慌慌张张地说,“好不容易回来,千万别伤了感情。”
“对,不过你最好少和静海同学来往,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朝空同学哭啊......”
身边的男生们也说着各自的话,只是江源慎根本没听进去。
◇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江源慎装作听课的样子,时不时地窥探着身边朝空摇杏的侧脸。
她有时候会注意到视线,同样转头过望来,但与之前不同,眼眸里只剩再明显不过的憔悴、胆怯和疑惧。
虽然刚来岛上她就告诫过自己,可都在同一所学校,又怎能不接触呢?
催促放学的钟声在人影渐稀的校园内响起,犹如台风过境般,渐红的太阳悄然降临。
江源慎和清水健等一些男生走下楼,在换鞋处分别。
来到车棚,发现了倚靠着支撑柱站着的少女。
光从低角度射入车棚落在她侧脸时,那一幕仿佛是从老电影里撷取出的画面,美丽动人。
他才发觉朝空摇杏的脸颊和额头还带着稚气,眼角泛红湿润。
“你等很久了吗?”
注意到江源慎走过来,朝空摇杏那张玲珑小脸上的紧绷逐渐消失,转而变成温柔的笑容。
“我刚刚到呢。”
一想到她之前的失态情绪,江源慎内心的紧张感愈发激烈,宛如一颗充满氢气的气球,在胸口不断膨胀。
——自己果然还是想让她高兴。
“那走吧。”
他祈祷自己吐出的声音,如同从幽幽山泉般沁人心脾。
“好。”
两人一路走出车棚,路上的学生时不时地朝两人投来视线,各种闲言碎语如同雨滴,在宽阔的校园内躲也躲不开。
朝空摇杏坐上后座,骑行百米后,她回头看去。
教学楼,校园的樱花树,校门,保安亭,操场,现在看起来就像精致模型一样小。
“要不要下来走走?”她忽然说。
江源慎一直在心里思怵着如何解释,当下也没回答,直接摁刹车停下。
朝空摇杏双手拎起书包,站在他的身侧。
两人仿佛走在一条被高高的透明栅栏,一分为二的漫长道路上,沉默不语。
即便如此,都是在思量要如何开口,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路上能看见葱绿的小农田,高耸的电塔,还有散布在四周的老旧民宅。
知鸟岛的景色,细弱而尖锐的风声,缓缓流逝的时间,定格在万物休止的缄默中。
沉默使人刺痛,在江源慎渐渐心乱如麻的时候——
“江源你会去参加祭典吗?”
朝空摇杏对着江源慎露出微笑,悄声呢喃道。
“嗯,会去。”
“喔......你会去。”宛如风吹树洞一样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传出。
江源慎浅褐色的眼眸望向她说:“朝空,静海同学会在那天为我的家人多送去慰藉。”
“什么?”朝空摇杏瞥来困惑的视线。
“她和我说,只要我陪她打网球,就能为我的家人多送去慰藉。”江源慎苦笑说,“算是找个心里的安慰吧,现在想想挺可笑的。”
“......”
听了他的话,朝空摇杏忽然停下脚步,胸部微微起伏,纤长睫毛下的双眸睁大。
接着,她将书包垂在身前,急忙躬身,背后水手服的布盖直接落在头发上。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