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一朝异,复作他乡别。
别后竟何如,飘零少定居。
尽道是葭萌,杀人满川陆。
积尸峨嵋平,千村惟鬼哭。
翌日卯时许,天色始微亮,一匹战马急速奔驰在阳安关前,瞬间引起守军的警惕,纷纷低头望去。昨夜杨怀大营方向传来喊杀声,又见火光滔天。纪灵本想出城一探,但王方坚持以稳为主,不可浪战,也就打发掉出关的想法。
“吁!吁!”一名骑兵来到关前,拉住缰绳。战马因为急速奔跑,对忽然减速不适应,来回打转。
“城下何人?”
“吾乃黄忠将军信使,纪灵将军可在?主公可在?”
“咦?黄忠将军?”正侧靠门楼闭眼休憩的纪灵,一听黄忠之名,顿时睁眼。
“吾乃纪灵,有何为证?”
“有黄将军印信和亲笔书信为证!”
“吊篮!送上来!”
“诺!”传令兵将印信和书信放入篮中。
“拿给我看!”纪灵不等竹篮完全放下,就赶紧拿出检查,没错,确是黄忠将军印信,打开信囊,一看顿时大喜。
“哈哈!哈哈!黄忠将军不愧为主公亲点之将,一夜而破杨怀!来人,速报主公,吾自带五百骑兵前去查探!”
不多时,阳安关刘备临时府邸,传来阵阵大笑声。
“哈哈!汉升,不愧右将军之名!黄权,随我出关迎黄忠将军入关!”刘备没想到昨日陈到、黄忠伏击张任大胜后,黄忠竟然连夜奔袭,大大出乎意料。同时也对黄忠信中提及的少年英才法正和过目不忘张松大感兴趣,未及弱冠之年竟有如此谋略胆色,着实令人惊讶。
“诺!”黄权压制住心中的震撼,一边感叹于军师的运筹帷幄千里之外,一边惊讶于主公麾下猛将如云,一股有皇叔则汉室当兴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大步走向关楼的刘备心潮澎湃,张任已死、杨怀被擒,高沛亦被张济截击,刘焉这西路八万大军已废,三万五千大军被灭,两万被军师以声东击西之策调走,剩下区区两万葭萌关守军如何能挡住自己的步伐!
念及此处,刘备心中不由惊叹军师高明的战略布局和战术手段,刘焉堂堂近十六万大军,在不断运动中被灭,在不断运动中被消耗,损兵折将、耗粮费民,刘焉元气大伤,只要自己和云长再攻克葭萌关,雒县就是剥了壳的鸡蛋!
等刘备赶至阳安关门楼,纪灵已经派快马来报,黄忠确实昨夜击破益州军,生擒杨怀,投降达六千余人,被杀、误杀以及动乱中被烧死的原来攻城伤兵近三千多人,并称黄忠即将来拜见主公。
“主公!黄将军来了!”城楼上,黄权瞧见关前一里外大路转角处,慢慢出现一杆金字黑底将旗,一面书大汉右将军,一面仅书一大字“黄”。
“哈哈!吾之右将军来矣!诸位,随我关下迎接之!”刘备抚须大笑,叫上众人下关楼,原来尸山血海早已被清扫干净,虽有淡淡腥臭之位,不过众人均是沙场老将,自是不加理会。
“末将黄忠,拜见主公!”
“益州法正,见过车骑将军!”
“益州张松,见过使君!”
黄忠、法正、张松望见刘备竟出城亲迎,心下感动不已,立刻下马躬身一拜。
“哈哈,三位请起,连翻大战,有伤否?”刘备亲自扶起三人,关心问道。
“谢主公,忠身上只有敌人血!”黄忠不急不慢说道,“倒是孝直和子乔二人日夜征战,疲倦至极!”
“如此甚好,汉升定军山阵斩张任,夜破杨怀,不愧军师所称虎将之名!”刘备拍拍黄忠的臂膀,然后转头看向法正、张松二人。
“哈哈!孝直,吾说过,君不负我,我不负君!此番汝献计助我大破张任、杨怀、高沛三万大军,少年英才,智慧超群,当为我左右臂膀。子乔熟读经义,过目不忘,有治世之能,可愿意为我肱骨否?”
刘备目光灼灼的看着法正,一点也不因为不足弱冠之龄而丝毫小觑,不只因为其献计灭张任三万大军,更是因为太史慈亲诉“偌大益州,忌惮者无非法正也!”张松过目不忘,绘制入蜀图,图易得,人才难寻。况且此二人为益州主动投靠之人,当得了千金骨马。
“将军威震天下,破李郭,救天子,正仰慕之。今幸见尊颜,愿为将军驱使!”
“使君仁义,汉中百姓无不感恩戴德,松愿为使君府中捉笔!”
“哈哈!今日我得孝直、子乔,双喜临门!”刘备哈哈大笑,拉住二人双臂。
“主公!当为三喜临门!黄将军此战闻名天下,今后世人谁人不知主公慧眼识英才之名!”黄权附和道。
“恭喜主公!”
“贺喜主公!”
纪灵、王方满眼羡慕,两人互视一眼,心中有点苦涩,两人都是降将,好在刘备未曾轻视、反而委以重任。
“主公!此为刘焉老贼大将杨怀!”黄忠忽然想起杨怀,于是大声道。
黄忠招手让手下将杨怀押了上来。杨怀披头散发,甲胄均去,只留内衬单衣,在秋日的清晨中瑟瑟发抖。
“哎,汉升,怎能如此待杨将军?快快松绑!”刘备见杨怀浑身捆绑,不满道,然后想靠前主动为其松绑。
“主公!不可!防人之心不可无!”黄忠一惊,挡在刘备前面。
“汉升,放心!”刘备拍拍黄忠粗壮的手臂,绕过黄忠,来到杨怀面前。
“败军之将杨怀见过……见过车骑将军……请恕杨怀不便行礼!”杨怀见刘备态度温和,连忙说道。
“杨将军,不必如此,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此番汉升倒是委屈汝了,吾这就为汝解绑,然后汝自何处来再往何处去!”刘备小心地帮杨怀解掉绳索,慢慢道。
“嗯?”杨怀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备。
“主公!不可啊!”黄忠、纪灵、王方、张松四人急忙劝道。法正和黄权伫立不语。
“诸位不必再劝,吾意已决!”刘备伸手制止众人。
“来!为扬将军牵马来,奉上吃食与盘缠!”刘备吩咐道。
“诺!”不一会,侍者拿来一个包袱,一碟银子。
刘备当众打开,轻声说道:“杨将军,此处有干粮、金银,足够汝回葭萌关。”
“黄忠!”刘备喝到。
“末将在!”黄忠上前。
“传令下去,沿途不得有任何人阻拦或刁难杨怀将军!违者杀无赦!”
“这?”黄忠看了一眼刘备,有看了一下杨怀。
“嗯?”刘备严肃看着黄忠,“莫非……”
“诺!末将这就传令!”黄忠一听语气不对,立即答道。
“杨怀将军,放心,无人敢为难!且去!且去!”刘备温和的说。
“车骑将军……”杨怀一脸懵,心中知晓这是刘备收买之计,但着实诚意满满。
“来,山高路远,气候多变,不可受了风寒!”刘备再解下自己袍子,给杨怀披上,难舍说道。
“这……如何使得……”杨怀心中慢慢有点感动,但想着雒县家中妻儿,矛盾之极,至于刘焉早已抛之脑后。
“去吧!若是杨将军回到雒县,替我向我族伯刘焉问声好,若是其肯向天子上书乞罪,孤身出雒县,吾定会向天子作保,留其全家性命!但若是一意孤行,则必去族谱,以致祖宗蒙羞!”
“这,杨怀谢将军不杀之恩,吾若回道雒县,定当向刘使君原话转述!在此,杨怀立誓,永不与将军为敌!”杨怀跪地一拜,然后跃马而上,向众人拱手后,拉起缰绳,迅速掉头向葭萌关放心奔驰而去,只是时不时回头,暴露出其心中复杂的心情。
“这……”黄忠见刘备一直招手望着杨怀离去,不由得出声问道。
“嗯,刚才委屈汉升了!哈哈!来!今日大宴!传令,全军庆祝!”刘备甩掉之前难舍的表情,大笑起来。
“恭喜主公,今日收得益州诸将军心!”法正贺喜道,众人听后纷纷疑惑。
“哈哈!孝直知我!”刘备大笑,一人大步返回阳安关。
“这……”众将面面相觑。
“孝直,主公这是何意啊?”张松抑制不住好奇,帮众人问出心中疑惑。
“呵呵,今日主公义释杨怀,目的有三:其一收杨怀之心,其日后定不会再与我军为敌,只待我军进入雒县,我军自添一良将;其二千金买骨,杨怀必然返回后宣扬吾与子乔投靠主公之事,届时益州所有人皆知主公仁义与爱才之心!其三,乱葭萌关严颜军心,使其与杨怀互相猜忌,同时乱刘焉之心,只要杨怀如实转述主公之言,刘焉不死也残,吾来汉中之时,就听闻刘焉已生背疽卧床休憩,不能动怒和惊恐!”法正慢慢解释道。
“嘶……这……”张松与众人纷纷后背生寒,顿觉得自家主公如渊的城府。
“呵呵,义释杨怀,恐怕其中亦有军师之意吧,吾所言可对,公衡?”法正突然吧矛头指向黄权,这个太史慈亲派的送信人。
“哈哈!吾亦不知,不过,吾倒是挺好奇,孝直与子乔难道不怕刘焉因投主公,而怒杀家族中人吗?”黄权岂能不知法正之意,但这牵扯到主公与军师的战略,自然不可说,果断转移话题。
“哈哈!不怕!吾与子乔早已留下后手,做好安排!刘焉牵扯不到我们家族中人!”法正和张松一脸轻松,二人离去前,就已经做出割离家族动作,想必整个雒县人人皆知法正、张松二人与家族已经恩断义绝。凭借张、法两家势力与人脉,刘焉就算知晓亦不敢乱动。
“走!走!追上主公!汉升,今日你我不醉不归!哈哈!”王方见机,搭上黄忠肩膀,两人年岁相***日乃酒友,今日趁机来个不醉不归,岂不是痛快!其余人,也呵呵笑着,跟上脚步。
第二日,高沛听闻杨怀之事后,带着三千残军前来乞降,刘备欣然同意,并当场命其为偏将军,依旧统帅三千大军。
第三日,刘备手提头盔,甲胄齐全,带着黄权,来到阳安关关外。
此时,关外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旌旗遍地,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刘备身上,只听刘备指着葭萌关方向大声高喝:“全军出击!”
“虎!虎!虎!”
“杀!杀!杀!”
杀声震天!这一刻,益州风云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