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什么你，一只潜逃到现界的黑户野种小畜生，杀了就杀了。”

靛姬斜睨了少女一眼，恶形恶状地说道：

“小鬼，我给你个忠告：如果你真的打算干这一行，那就去梦幻界官网把资料下载下来好好看完再做定夺。别脑子一热就狼奔豕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这种弱智新人死得最快。”

靛姬停顿片刻，望向绛铃的目光复杂莫名。

“但如果你看完了自己能收集到的所有情报之后还是下定决心要成为魔法少女，那就来找我吧。稍后我把聊天软件账号告诉你，我们到时候用这个联系。”

“喔，喔……”

绛铃立刻被靛姬的气势所镇压，诺诺应声后才想起来自己究竟要说什么。

“等等，不对，我对你杀了尼蔻这件事没有意见，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把它送到梦幻界，进行一番详细检查之类的吗？”

“壮壮已经截留过它的魔力了，魔力这玩意具备信息全能性，由点及面，举一反三都不在话下，存一点就够。我做事你不用担心，肯定足够周全，这可都是血淋淋的经验。”

靛姬竖起左手食指指了指盘旋于头顶的独角仙，她微抬手臂让独角仙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又看向陈雨行的脸，不禁叹了口气，伸手从背后扯出一件黑色风衣穿在身上。那风衣版型明显是为男士准备，没有收腰，上下直来直往，穿在魔法少女身上时更像是件大氅。

“走吧，我看你也饿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你是准备像我一样简单的披件衣服，还是干脆解除变身？我得事先提醒你，虽然人类的发色瞳色的确是五颜六色，但只靠披件衣服是绝对不可能遮掩住魔法少女这个身份的，奇装异服倒是其次，主要‘存在感’完全不同，你怎么选？”

听闻此言，陈雨行原本那“你从哪拿出来东西的？”这个问题立刻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位置。不解除变身的话，茂达市多出一位魔法少女的消息肯定很快就会扩散出去，毕竟八卦的传播速度比蟑螂还要夸张，自己今天又恰巧很晚回家，如果被老爹知道的话，他未必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但如果解除变身，那就铁定暴露了！虽说靛姬很少转播战斗录像，但她在茂达市现身依旧会引人瞩目，归根结底“魔法少女”多少带着些“偶像”含义，更别提她们还是渗透到生活之中的“城市英雄”，跟在她身边的“被拯救的倒霉小姑娘”肯定也得被拍进去。

就算假设每一位拍摄者都有给无关人士打码的道德，凭老爹对自己的了解，只要看到视频照样是一眼定真，鉴定为自家的倒霉孩子，她往后也别想随便乱跑了。

前者忍忍尚能接受，后者完全不能接受，陈雨行只能赌在魔法少女的认知遮蔽上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历代前辈都证明了认知遮蔽的可靠，也是魔法少女能够安心奋战的主要原因之一，总不至于这都被老爹一眼看穿吧？

“我这样就好。”

靛姬瞥了她几眼，从身后又扯出一件完全相同的黑色风衣来递给她。

“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造成自己已经是魔法少女的既定事实出来啊，梦幻界可不听你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都被你抓包了，我再做什么小动作都没用了嘛。”

陈雨行接过风衣穿上，她这么说倒不是为了稳住靛姬，而是的的确确就在这么想。靛姬既是成年人，又是资深魔法少女，这么多年来的实绩是她最好的证明，反观自己刚刚才被小畜呃，不行，不能学她说话……刚刚才上了堕鬼的恶当，在靛姬手里肯定翻不起什么浪花，为免自讨苦吃还是老实配合吧。

这态度让靛姬相当满意，她伸手揽过陈雨行的肩膀，左手向空中高高举起。

“抓稳了！走，吃饭去！”

湛蓝雷霆陡然将二者包裹，向着远处飞驰。

雷光落地，化作怡然自得的靛姬和头晕目眩的绛铃，她一手扶住额角一手按住上腹，恶心欲呕却又吐不出来，只觉得难受至极。

“我、我们刚刚是以光速行动了吗……”

靛姬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可能，只是电流击穿大气时的移动速度罢了，距离光速可还差一些呢！你也别以为我有这种速度就天下无敌了，本质只是把我们化作雷电而已，无论何时只要切换回人类身躯速度都会大打折扣，也就赶路比较好用。你要是追求舒适和美观，不如等到入道以后自己慢慢飞。”

按着额角的陈雨行侧仰起头，狐疑地看着靛姬那笑容开朗的脸庞。

“真的吗？我不信。”

这老兵油子精得很，她肯定藏拙了！

“你不信也得信，过来。”

靛姬不置可否，她将右手按在陈雨行背上强行把绛铃往前带去。随着二人面前泛起波纹涟漪，两位魔法少女走出了幻梦镜，出现在一家小餐馆的门口。

“虽然你们很难看到，不过我每天都在城市里巡逻。有时候处理完事件饿了就会来这吃点东西，虽然只是家常菜，但胜在24小时营业，味道也不错。”

她推开商店大门，和老板娘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地走上二楼，钻进角落处的一个包厢与陈雨行相对而坐。很快老板娘便亲自来到包厢之中，拿出纸笔记录菜品。

靛姬把桌上菜单推到绛铃面前，自己完全不需要观看，已是倒背如流。

“肉段烧茄子，白菜炖豆腐，木樨肉，两份四两米饭。小鬼，你再点一道爱吃的菜就差不多了。”

陈雨行双手拿着菜单在面前竖起，闻言不禁向靛姬投去目光。

“啊？三道菜了还要再点吗？”

“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小鬼，可能是因为优秀性能所致，魔法少女的饭量普遍很大，虽然还是处于人类范畴，但至少也能和成年男性一较高下，这四两米饭我还怕不够吃呢，不够稍后再加。”

“哦，那……那就再来道回锅肉吧，要辣一点的。靛姬姐姐你能吃辣吗？”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姐姐’，把‘姐姐’给我去了。直接叫我的代号，叫我‘蓝色的那个’，或者干脆只叫‘你’我都能接受，哪怕你叫我老东西听起来都更顺耳一点。我能吃辣，你放心点吧。”

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的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互动，等两位魔法少女讨论完毕才加入对话，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逡巡。

“你们关系真不错，蓝，这是我们新的英雄吗？”

靛姬不屑地嗤笑一声：“就她？还早了两万年呢。”

“所以你正在训练她是吗？看在你们是亲戚的份上？”

陈雨行略感惊奇地望向老板娘，靛姬也讶异地挑起右侧眉梢。

“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妇人的双眼微微瞪大。

“难道不是吗？抱歉，是我主观臆断了，可你们的眼睛和神态那么像，就连眼……”“只是因为我们都是魔法少女吧。魔法少女都是美少女，美少女总有相似之处。”

靛姬语气平淡地打断道：

“至于眼睛，这种稍显狭长的款式不正是十字教文化圈对我们的刻板印象吗？能被当成刻板印象就证明广泛存在，不要大惊小怪嘛。”

“原来如此，真是不好意思。我去催后厨加紧，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

老板娘歉意地对她们各自点点头，抱着笔记本快速离开了。

在妇人“噔噔噔”的下楼声中，魔法少女绛铃正皱着眉头，细细打量魔法少女靛姬的面孔。

靛蓝的死神倒上两杯热气腾腾的大麦茶，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面无表情。

“这么看我干嘛？皮痒了？”

“没、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你长得好看……”

“谢谢，你长得也很好看。”

靛姬先是礼貌地对她点头致谢，在绛铃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小九九没有被发现时，突然继续说道：

“至于通过看脸猜出我的真实身份，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连最强的堕鬼和最强的魔法少女都无法看穿认知遮蔽，你觉得你就能看穿？这是构成‘魔法少女’这个概念的基底之一，无认知遮蔽无魔法少女，换言之只要魔法少女尚存，认知遮蔽就不会被破除，解除变身后哪怕你我在大街上迎面相撞也认不出彼此，别白费功夫了。”

绛铃猛一哆嗦，像是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学生。可她沉默片刻，又兀自不服输地挺起胸膛。

“认知遮蔽就这么不讲道理吗？要是我不从这整张脸出发，而是寻找到每一处熟悉的地方然后互相比较，凭借纯粹的证据和事实来寻找答案呢？”

靛姬不为所动。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突破认知遮蔽，脸部识别AI早就把所有魔法少女都给开盒了。”

“哦……”

陈雨行沮丧地拿过属于自己的那杯热茶。

而在靛姬冷漠平淡的外表下，其实是并不安然的内心。

事实上，如果对魔法少女及其真实身份都非常熟悉，又把诸多特征及细微处记在心中彼此对应，足够聪明、足够敏锐的人是能一点点推测出或是恍然察觉到魔法少女真身的。

亲眼目睹魔法少女变身的人们亦然，毕竟这是“认知遮蔽”又不是“超级洗脑”，都被当面抓包了怎么可能还猜不到？

虽说梦幻界的确有专门的洗脑善后大队就是了……

为避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靛蓝的死神从腰间摸出一部平日里藏得严严实实，近十年来就连家人都不曾见过的“工作专用手机”。

“喂，别沮丧了小鬼，老子救了你的命，你却净想着开老子的盒。之前不是说要互留联系方式吗？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吧。”

“啊，好的！……该怎么拿？”

“……你是真的一点培训都没受过是吧？算了，想来你也不知道变身前的东西都放在哪儿，我来帮你吧。”

靛姬站起身来躯干前倾，将左手手掌紧贴在绛铃的领口宝石上。绛铃能感觉到细小电蛇般的魔力沿着宝石深入心中，探索到空旷的某处，如真正的蛇那般分散开来搜索目标，随后又群聚起来拖走猎物，这些魔力有着电流的性质，所过之处略感酥麻，但不会对身体真正造成什么伤害。

伴随着一阵星星点点的彩虹光辉，靛姬从中抽出了陈雨行的智能机轻轻放到她面前，让小姑娘略感诧异。

“嗯？”

“嗯什么嗯？”

“呃，以你的人物形象，我还以为你会把手机直接扔给我。”

重新落座的靛姬用鼻腔发出一股气音。

“哼，我倒是想这么做，可你作为菜鸟中的菜鸟，我怕你接手机的时候手一抖直接把它捏碎了，毕竟新人总是控制不好暴增的力道，所以还是算了吧。你稍后操作手机的时候也小心点，别把屏幕按裂了。”

“啊？这么危险的吗？”

陈雨行闻言，拿起手机的动作不禁变得小心翼翼，这是她老爹为她购买的高端产品，甚至让陈雨行觉得给高中生有点太浪费了。尤其是陈烟舟既没要求她考到多少名多少分，也没占据一个生日礼物的份额，只是因为“需要有部手机”就给她买来，这就令陈雨行不禁更加珍惜自己的手机。

“集成式通用聊天软件，现在的手机里不可能没有那玩意吧？来，咱俩加个好友，将来也方便联系。”

靛姬扬了扬自己的手机，陈雨行得以光明正大地打量高科技产品。靛姬的手机型号她完全没见过，外面包着浅蓝色的星星流沙手机壳，晃动时有银粉虹光的浪潮在其中翻滚，煞是好看，甚至手机壳上还专门贴着蓝灰二色可爱小鸟、红橙两色可爱小老虎和纯白色可爱兔兔的PVC贴纸，这些贴纸几乎没有磨损，显然受到了主人极为细致的爱护与保养。

“好的，没有问题，不过既然我今晚在外面吃饭了，我得先给家长发个消息报平安，请问这可以吧？”

“当然可以，我像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靛姬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淡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