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就不卖,为什么要提韦将军?”
“韦将军是大善人不假,如果没有他,我们可能早就死在北胡人的刀下了。”
“是啊,韦将军不仅容我们进城,还允了吃食,可不正是大善人吗。”
“……“
边民流民们对摆摊年轻人指指点点。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句和想要低价买药的中年壮汉有关,反而全都是指责年轻人不该置喙韦全,韦将军。
这不免让贾琅就觉得很是奇怪。
似乎一个孺子的生死,完全抵不上韦全的名节。
刚好他身边就站了一个中年的妇人,大概五十许岁,怀里和那壮汉一样,兜了个幼子。
她才从指责的队伍里脱出来,脸上还尤有不愤。
贾琅赶忙问道,“这位大娘,你刚才说韦将军允许边民们进城,又允了吃食,这事儿做不得假吧?
难道没什么条件?“
贾琅虽然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但从和晴雯,焦大的谈话里也知道些情况。
大奉为了抵御北境的敌人,在北方沿线设了九个重镇,设总兵领军,又称九边。
九边重镇之下,又有一些辅城。
像大容城就是九边重镇其中之一,而小丕城,则是辅城。
可不管是九边重镇也好,辅城也罢,城中兵马,百姓的粮食供应,大多都要靠戍边的边民供给。
只有极少部分,是商贾从南方贩运过来。
这和大奉商业,军事制度相关。
眼下大容城旁边的四个辅城之中,已被北胡左贤王乞颜旻攻破了两城。
小丕城这边,也是独木难支。
外围的村庄已被劫掠了一遍。
照这种情况看来,大量的边民已经成了流民。
而以小丕城的体量,如何装得下这么多的流民,又供他们吃食?
这还只是浅浅一想。
如果往深了想,在密室的时候,贾琅从三个探马那里得知,乞颜旻的目的是拿下大容城,而后南下。
那么小丕城必是他的目标。
既然如此,韦全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来大量的流民,这可不像是大善人的举措,倒像是把这些人往火坑里推。
因为但凡有北胡兵马来袭,这些手无寸铁的边民,一定首当其冲。
这哪里像什么大善人?
大恶人还差不多。
或是必有原因?
贾琅一时间,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小公子!“
见贾琅有反驳之意,那边民大娘面露不悦之色,立刻说道,“那是当然,韦将军爱民如子啊,定是大善人。
不然到了严冬,我等边民若仍躲在山里,只有冻死,饿死。
至于条件……“
中年妇人正要给贾琅上一课,侃侃而谈,却突然被她身边的男人拽了一下,而那男人更是喊道,
“死婆娘,就你嘴碎,还不快跑?”
得得得!
得得得!
那男人话落,贾琅也已经发现了不同,突听得密集的马蹄声似从远处传来。
而地平线上,一时烟尘四起。
在那烟尘里,贾琅瞧见应是北胡的兵马,形如一支利箭,正向这边驰来。
顿时间官道上边民大乱。
可贾琅发现,这些边民们并没往别处跑,仍是朝着小丕城的方向,没命的狂奔,似都想要在北胡兵马到来之前,进城。
这无疑是痴心妄想了。
任是贾琅不懂军事,可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
即便小丕城原先开了城门,放边民入城,这时也应该关了城门拒敌。
可能,
一些边民们的死,和城破相比,守城自然要重要的多。
“公子,公子!”
只在混乱的人群里呆怔了片刻而已,贾琅再一看那摆摊的年轻人和壮汉,则已经没了踪影。
任是贾琅原先有心要为壮汉解囊,好似也已经不能。
却从马车的方向,传来晴雯略显焦急的声音,喊道,“公子快上马车,北胡的贼人来了,咱们还是……”
她话没落下时,焦大已经赶着马车小跑到近前。
而贾琅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之下,纵然自己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边民。
只好先把自己小命保住为敬了。
跳荡到马车上,贾琅也同时高喊一声,“焦大爷,这两天只听你吹牛来着,说什么当年救下老太公,是何等英勇。
现下我和晴雯姑娘的小命,可都在你手里了。
撒丫子,跑啊!“
“嘿嘿,公子,你就瞧好吧。”
贾琅才坐定,就觉得马车一个晃荡,强烈的推背感涌来,让他险些坐立不稳。
而马车这时,也已经窜了出去。
同时焦大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公子,坐稳了,这些北胡的贼人,还不能放在小老儿的眼里。
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如果让公子受了半点伤,我焦大提头来见。“
老焦大一边灌酒,一边挥舞马鞭。
一时间意气风发,就像是又回到了少年,追随老太公征战时的峥嵘岁月。
霎时间,
奔逃的边民中间,就出了奇怪的一幕。
只见一辆两匹黄骠马拉着的四轮马车,时而穿梭在人群中间,时而从官道的边沿掠过,像是钻入泥水之中的泥鳅。
一时搅得烟尘四起。
又无比的灵活。
那架势,就好像穿行在千军万马之间,又犹如入了无人之境。
就这驾车技巧,在车厢里死死扶住把手的贾琅只是看不见而已,若是看得见,还以为焦大爷驾驶的不是马车。
而是一辆四驱,法拉利。
他也不是看不见,不是不想看见。
因为马车的晃荡,本就柔弱些的晴雯,又哪堪这般颠簸?
已经死死的环在贾琅腰间,又把脸埋在胸口。
让贾琅一时间动弹不得。
那旖旎风光,不足为外人道也。
同时,
也是边民们正疲于奔命,来不及骂上焦大两句,若是来得及骂,可能焦大爷家的祖坟,都要冒上几天黑烟。
焦大爷英勇,又流畅的驾驶技巧,自然也被人群中,靠后一点的宁微看到了眼里。
宁微,大奉最为得宠的公主,没有之一。
在她旁边,则就是大奉刚登基的小皇帝宁直了。
在山神庙外,小皇帝宁直本想和贾琅同乘马车,先去小丕城,可却被宁微打断,未能成行。
虽然他是皇帝,在自家姐姐宁微面前,也似乎理不直,气不壮。
这可能是血脉中的压制。
而宁微之所以不愿和贾琅同乘,说要去大容,不过是想要收扰旧部。
原先伴驾的龙禁卫们,人数虽然不多,又被冲散,可好歹也都是大内侍卫,个个不凡,身怀武艺。
如果收拢了他们再去大容,肯定要安全许多。
可没想到,这会子一个龙禁卫都没寻到,却偏又遇到北胡兵马来袭,也算是时运不济,任性的结果了。
“姐姐,你若是听了朕的话,与贾琅同去小丕,又岂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小皇帝宁直看着焦大爷驾驶的马车,飞一般的灵活远去,眼里都是小星星啊。
既羡慕,又后悔。
“你,闭嘴!“
宁微不忍看他这个皇帝弟弟,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太过儿戏。
以皇帝之尊,既然玩心大起,也要学人到边关来。
来则来矣,还不是光明正大,只带了十几个龙禁卫,几个宫中女官,偷偷的就溜出了城。
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察觉,从后面跟了来,可能小皇帝早已经归西了。
她自然对宁直没啥好脸色。
仍是像儿时姐姐欺负弟弟一般,直言道,“若是与贾琅同乘,去小丕,以眼下情况看来,必被北胡兵马困于城下。
到那时,你又如何?“
话虽这般说,可看到贾琅马车横驰在边民中间,宁微还是有些些的羡慕。
更是对贾琅能够救下自己和宁直,心存感激。
只幽幽说道,“不知这一别,是否能够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