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伴随着李修缘开口,整个太极殿内变得落针可闻,唯独只有李修缘的声音依旧在大殿上回荡。
“起居郎李修缘,位微不敢忘忧国,依旧明心傲骨,宁死不受皇帝腐化...”
听着李修缘朗朗上口的唱读声,周围的百官都在用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死死盯着他。
皇帝更是如此。
他都已经破格给李修缘升官了,这货竟然还不罢休?
他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他没听见朕已经豁免了他,所以还在一心求死吗?
此刻,包括赵鸿在内的人甚至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然而没人知道李修缘求的就是死出个青史留名。
在这种情况下,众多官员甚至以为李修缘得了失心疯。
“李大人,快住口啊!”
“陛下已经免了你的死罪,你这是何故啊?!”
“李修缘,你疯了吗?!”
此刻,不少文臣武将都纷纷开口,而特别是那些早就安奈不住杀意的老帅,其中有几个甚至梗着脖子都开始痛骂了起来。
若皇帝准许,他们甚至下一秒就会冲上去跟李修缘拼命。
开玩笑!
皇帝都已经屈尊成了这样,这不知死活的夯货竟然还不罢休?
对此,赵鸿也是满脸的惊诧,就连他也没想到李修缘竟然会有如此操作。
你不怕死也总得懂点人事吧?
再怎么说,朕已经赦免了你,你就算不感激涕零也得收敛点。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这李修缘哪里是秉笔直书的史官,他根本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
可他偏偏还不能惩罚李修缘,毕竟片刻前他才刚赏赐了对方,现在惩治李修缘的话反而会让世人说他反复无常。
这给赵鸿憋屈的简直是血灌瞳仁。
就连当初在战场上兵败之时,他也没感觉有如此憋屈啊。
这个憋气啊!
“来~”
正在这时,一旁的宦官见皇帝红着双眼,刚要喊人来却被赵鸿挥手拦了下来。
没辙。
既然已经知道李修缘是个不知好歹的犟种,那就不能再用杀头来恐吓他,李修缘这么怼他眼下暂时只能忍着。
“有事早奏!”
“无事退朝!”
念及此处,赵鸿几乎是咬着牙,亲自喊出了退朝的话。
言罢,皇帝都没理会搀扶他的宦官,风风火火的就甩袖子离开了大殿。
至于其他人,武将都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李修缘,但几名跃跃欲试的年轻将领都被那些老帅按住了。
没办法,谁让皇帝都没杀他呢。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皇帝这是和李修缘较上劲了。
这会要是在皇帝没心满意足前杀了他,到时候这口黑锅谁也背不起。
至于那群先前还以他为榜样的文官,退朝后却都纷纷和躲瘟神一样绕开了他。
没辙。
谁能想到,这李修缘竟然是如此又臭又硬?
他不在乎死活,咱们这群普通人还想多活几年呢。
至于那悍不畏死的名声,就让李修缘独占鳌头的好,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坊间就会出现各种版本他怒怼皇帝的故事。
到时候,还不是死路一条?
然而,这一幕落在李修缘的眼中,却让他反而很满意。
因为,他要做的就是这大乾的独夫,只有做个遗世独立的独夫他才最容易在死后青史留名,因为他很清楚能青史留名的官员都是与大多数人背道而驰的。
一念至此,李修缘没有跟随其他官员退朝,而是绕路跟随皇帝的脚步追了上去。
...
从太极殿出来,赵鸿便直奔乾清宫而去。
没辙。
被李修缘伤透的心,只能去乾清宫找皇后来安慰一番。
一边加快脚步赶赴乾清宫,赵鸿在心里不断地自我安慰,恨不得立刻将李修缘正法。
“你总归也得记录朕的功绩吧?”
“到时候,朕倒要看看等朕做出那旷世功绩的时候,你该怎么给朕认输!”
“朕就不信了,到底要让你在起居注上,好好地夸奖朕一番!”
嘴里愤愤不平的暗骂了一句,赵鸿直接进了乾清宫。然而,李修缘会不会在起居注上夸奖他赵鸿不知道,可半个时辰后他却更加欲哭无泪了。
因为皇后为了安抚眼下还没宅邸居住的公主们,一早就带人去了后宫各处,临近辰时了还没回来。
更让人郁闷的是,李修缘这个搅屎棍还跟狗皮膏药一样跟到了乾清宫。
看着一脸正色,实则愤恨无比的皇帝,李修缘心中暗喜。
经过朝堂上的那一幕,他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
毫无疑问,皇帝这是爱惜羽翼,怕擅杀起居郎会让自己坐实暴君的污名啊!
一定是这样,所以皇帝这才捏着鼻子赦免了他。
否则的话,以他的作为早死八回了。
想到这,这便更加激励了李修缘一心求死的念头。
他就不信,有自己这么一块狗皮膏药成天在他面前添堵,时间长了皇帝还能忍住不杀他?
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叫李世民!
给自己打足了气,李修缘便在赵鸿旁边的矮几前坐正下来,摊开起居注准备随时记录皇帝的瑕疵。
尼玛!
看着李修缘专注的举动,赵鸿心里都在骂娘。
他差点忘了。
作为起居郎,李修缘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跟在他身边记录自己的一切。
可偏偏自己还刚赐了他腰牌,这会也没理由支开他。
可自己也总不能一直杵在这一动不动吧?
否则谁知道李修缘会不会在起居注上写他虚度光阴?
于是,赵鸿为了缓和气氛,还是打破了死寂。
“李爱卿,方才在朝堂上,朕赐你黄金百两也只是为了安抚你的情绪,并非有意滥用国帑,你看起居注上能不能...”
赵鸿本想解释一番,让李修缘将朝堂上刚记录的污点抹除。
毕竟在他看来,起居郎也通常不会胡乱扭曲历史,然而他低估了李修缘坚定的决心。
“天德皇帝赵鸿,明知有错仍不知悔改,企图蒙骗史官,修改...”
尼玛!
看到李修缘奋笔疾书的认真模样,口中还振振有词的朗读出来,赵鸿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起居注撕碎。
但他不能这么做。
若是撕了起居注,他可就真的能比肩前康暴君了。
念及此处,赵鸿强忍住了杀人的冲动。
接着,他重新换做一副清心寡欲的表情,准备小憩片刻,等用过御膳后再去批阅奏折。
“陛下,巳时该用膳了。”
强忍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名内侍进前来报了时间,然而当看到李修缘那玩味的笑容后,赵鸿心中猛然翻涌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