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合德听到楼下的声音,迈着轻盈的脚步从楼上下来,就见两人正对坐叙话。
王婆笑道:“高衙内也是个急公好义的,听说了你家的事,吩咐老身说,有需要他帮忙的,尽管说,他在罗知府面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只要小娘子不嫌弃就好。”
赵飞燕道:“我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衙内能相助,我感激还来不及。”
王婆道:“但是,令尊毕竟是犯了事,衙内纵是在知府面前有几分薄面,也不能让知府徇私枉法不是。
“令尊欠的那些钱,都得还。你们姐妹是还不上了,要么借款,要么让别人还。衙内说了,他愿意帮你们姐妹还钱。
“就是如今急赤白脸的,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衙内若是直接去跟知府说情,也不一定说得动。再说,让他还钱,也不能白掏钱不是……”
赵合德走近前,坐在了下首的木椅上:“衙内愿意替我父亲还钱,可是有什么条件?若是借贷,我们姐妹可以跟父亲商商量量,他或许会同意。”
王婆向她笑道:“你还是年龄小,几万两银子呢,若是借贷,什么时候能还清呀。再说了,高衙内也没说是借给你们,只要你们姐妹愿意做他的小妾,那就是一家人了。
“他作为女婿,给岳父还钱,那不是应该的吗?哪里还需你们操心。”
赵合德也听明白了,说来说说去,是要她们姐妹嫁给高衙内。
赵飞燕白皙的脸颊上闪过一丝犹疑,轻声道:“此事我还得跟父亲说说,我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王婆笑道:“是这么个道理。今日我来时,衙内让老身给两位娘子送些金银首饰,算作见面礼。”
说着,王婆就起身,向门外招呼了一声,两个身穿青衣的小厮抬着个木箱进来。
赵飞燕没想到高衙内会送礼,起身道:“这个可不敢收,无功不受禄,我们收下了他的物品,这算什么事?”
赵合德则没想那么多,起身掀开盖子,就见有四五匹绸缎,还有几个木匣。
王婆近前笑道:“这锦缎都是苏州造的,是最好的绸缎。木匣里是珠宝首饰,咱们妇人家哪个不需要首饰的,你们看了肯定喜欢。”
赵合德取出木匣打开,见里面果真是金钗步摇等物,而且都是成色极佳,价格极为昂贵的金钗,顿时脸现喜色,眼冒精光,拿着给赵飞燕道:
“姐姐你看,这些金钗都是金子做的,一个至少上百两呢,高衙内真有钱。姐姐,要不你就答应了他的提亲吧。”
赵飞燕脸现纠结,看着面前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妹妹如此开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向王媒婆道:“替我谢谢高衙内的礼物,等日后,我们一定还礼。”
王媒婆满脸堆笑,笑得脸上的脂粉都掉落了一些:“小娘子这话说的有些见外了,等过几日,你入了高家门,还分什么彼此啊……
“像你这样的姑娘我见的多了,一开始都有些不好意思,等成了亲就好了。
“高衙内也早想到,你会说父母之命的话,所以外面已经有人准备好马车了,让带着姑娘去见你父亲,等他同意了,就都好办了。”
赵飞燕顿时有些慌了神,她刚刚只是推辞。
顿了顿,心想,也该跟父亲通通气,想法子把他救出来,于是道:“那就麻烦了,若是父亲同意,我便给你传个信。”
然后又看向赵合德:“妹妹,你随我一起去吧。”
赵合德手里拿着金钗步摇,点了点螓首。
王婆见了两人的反应,喜的无可无不可,带着两人出了门,上了一辆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内,也见不到外面的道路,只能听到许多嘈杂的声音。赵合德在车里,过了一会儿便睡着了。赵飞燕则是极为忧虑。
在赵飞燕忐忑的心情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住了,她伸手掀开轿帘,见是进了一个院落中,并不像是牢房的所在地。
她正打算询问前面赶车的马夫,就见一群丫鬟婆子,从前面房子中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
来到马车前,都笑道:“两位姑娘可算是到了,我们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赵飞燕清丽的面容上闪过疑惑:“这是何处,你们又是何人?”
那些婆子笑道:“这都到了府上,还问这傻话。这里当然是高衙内府上了,王媒婆没跟你们说吗,彩礼都送了,人也来了,这事儿就成了……”
赵飞燕感觉脑海中响了一个炸雷,她们什么意思?什么叫彩礼都送了?
她道:“王媒婆跟我说的是,让我去牢房去看父亲,不是到高衙内府上……”
那些婆子也诧异了:“王媒婆不是去提亲去了吗?现在你们过来了,不是同意了,是什么意思?”
赵飞燕松了口气,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轻笑道:“定是你们搞错了,王媒婆是跟我说了高衙内纳小妾的事,但我还没同意。我准备到牢房先见了父亲,跟他说说……”
那些婆子再次笑道:“我们并没搞错,是那个婆子骗了你。你父亲已经答应了,婚书都给了我们衙内了,哪里还需要你去询问父亲的意见……
“这个王婆越老越不正经了,竟然如此戏耍人……向来说媒的,都是找父母,没见过直接找姑娘的……”
赵飞燕一脸震惊,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我父亲并没有跟我说过……”
“姑娘先下来,你若不信,找我们衙内看婚书便是。”
赵飞燕只觉心绪烦乱,一时没了主意。
身后传来动静,转头看去,是妹妹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
她用手擦了擦脸,道:“姐姐,既然父亲已经同意了,咱们就下车吧。高衙内这么有钱,一定能救父亲出来。”
赵飞燕纠结半响,道:“你先待在这里,我下去看看,是不是真有婚书。”
说着,下了马车,在一众婆子们的嬉笑声中,来到了花厅外。
一个婆子道:“老身先去跟衙内说一声,姑娘在此等候。”
婆子说着就进了花厅,就见里面坐着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白面无须的男子,和一个身材偏瘦,略显文弱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后还有一个龙禁卫。
这无须男子正是高衙内,名为高坎。对坐的中年男子是巡盐御史林如海。
婆子笑道:“衙内,赵家两姐妹已经到偏厅了。”
高坎原本脸色有些不好,闻言便露出喜色,但一想到林如海还在这里,就恶狠狠地看了那婆子一眼,怪她不该现在将飞燕两人带来。
但人已经到了门口,只得道:“快请进来。”
边说着,又向林如海道:“小人新纳的一房小妾,让大人见笑了。”
林如海默默点头,看向门外。
赵飞燕轻移莲步,摇曳着裙摆,进入花厅,向高坎行了一礼。
高坎道:“这位是今年的巡盐御史林如海,快见过大人。”
赵飞燕愣了一下,看了林如海一眼,忙又行礼。
然后道:“衙内,听说我父亲给了你婚书,可有此事?他并未与我姐妹说过,我们并不知情。”
高坎看了林如海一眼,道:“你父亲的确给了我婚书,已经同意了咱们的婚事,我这就令人去取,给姑娘看看。”
说着,吩咐一个小厮取婚书。
须臾,婚书取来,赵飞燕怀着忐忑的心情,展开看了,确实是她父亲签了字的婚书。
“这……为何父亲不跟我说,便签下了此书?”
高坎笑道:“当时姑娘没在,没法跟你说。现在你过来了,不就明白了……”
赵飞燕捏着婚书,总感觉哪里不对:“我能不能见见父亲……”
高坎道:“自然要让姑娘见,不过今日已经晚了,明日再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