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调虎离山

一间小而别致的宫殿，数十盏灯照得内外几间未隔帘的房间一片通明。两根大柱龙盘凤舞，殿内白黄相兼，十分大气不俗。

这里原是太明宫的一处别殿，现为朱泚的寝宫。李豫以前的地方虽好得多，他没住在那里，将那里改装成一个杂屋库。

此时的朱泚阴沉着脸，哪怕灯火再多，也点不亮他心里的阴影。他杀人的冲动到现在也未消，满心筹备的商盟大会，今天基本上结束，最多还有两三天商量后续事宜，那些远来的贵客就会各奔东西。

“沈鸿飞？罗张？”他带着杀气吼了声，重重喘了几口气，问前面坐着的长孙有悔：

“如此一个笼络天下人的好机会，一个改变唐国银票的机会，竟被两个毫不起眼的年青人破坏？王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这次的商盟大会多数是长孙有悔设计的，他猜到可能不顺利，没想到被两个年青人搅黄。半闭着眼捻了捻胡须：

“对方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弄新银票，卫州那边也可以弄。我们在商盟里面的人太少，支持我们的不足三分之一。要是大家都搞新银票，先不说会不会天下大乱，我们一定会输。为今之计只有拖住兑换金银，样板在我们手里，新制出的纸张我看过，和专用印票纸能达到七成相似度。如果真到万不得已那天，他们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不让天下人好过。”

大殿中只有三人，朱泚带着几分不满看向戴尤娜：

“你在明镜庄这么久，怎么连印票纸的配方也没得到？”

戴尤娜双眼盯着外面，淡淡说：

“只是弄米酒、酒精、琉璃等等这些制作之法，就花了我不少时间。还要管理商盟，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弄更多东西？现在商盟中有不少人对我不满，我不想在商盟呆了。”

“送你去何浩然身边如何？”

她看了朱泚一眼，冷笑道：

“你以为何浩然是傻子？让朝廷交出银票印制权是我出面负责的，在长安建立大型银库，负责人也是我。现在银票样板又丢失，他要是再不怀疑我，你也不用如此怕他了。”

“送她去何浩然那里的确不合适，”长孙有悔脑袋很清醒：

“人谁有没过错？那些事虽是你负责，但并不是你提出来的，并且那些事做得也很有道理。何浩然现在只是怀疑，我们要设法将他的怀疑去掉。你继续留在商盟，过两天选举新的商盟副会长时，皇上可以去年会长之职，全权由你领导商盟。多拉些人过来，越早控制住商盟越好。”

……

这个冬天许多人过得很不舒服，有些人甚至活在莫名的自责中。

潼关未攻破之前，洛阳城中之人比长安更多。现在的洛阳城，比战乱时的人口减少大半。这些都不影响镇守洛阳的官兵，要命的是此时洛阳，被朱泚的数万军叛军包围。

这些叛军并不是兵临城下，他们将四周一些小城镇占据，对洛阳形成包围之势。外面的东西和人运不进来，里面的百姓出去也会受到严格检查。

洛阳宫乾元殿，聚集了三十多个身穿各种官袍的官将。这些人分坐左右，顶上的主位悬着，暂时无人敢坐。

这里有四个身蟒袍的王爷，依次从左首排下。坐在第一张大椅上的李响看了眼众人，对跪在中间一个身穿普通服装的男子说：

“你起来吧！下去休息一下，我们商量好后去叫你。”

男子下去后，他催促众人：

“大家都说说怎么办？卫州这些神甲送来得还真是时候，催了他们多次，现在才送两千副来。要是早些送来，只怕是潼关也不会丢失。”

下面坐着的泾王李侹也带着怨气，长安被攻破后，他们就开始向卫州求甲，求到现在才送来。还没敢送到门口，外面检查得严，一千个士兵送两千副神甲，让他们自己出去领。

“卫州那边不知是怎么想的，就算何浩然不同意，皇兄将配方给我们，让我们自己造也好啊！如此保密，京畿丢了数十城、河东全丢，还有西州沙州等地，这就是他们保密的好处？简直是误国害民。”

李侹的怒气一出，不少官员将领点头附合。知道李豫有配方后，大家没去求何浩然，远的上了多次书，近的面圣数十次，天天缠着李豫将配方给他们，并赌咒发誓不说出去。结果空将自己诅咒一顿，不要说配方，连一副盔甲都没看到。

这次件对何浩然不满的大有人在，许多人相信，要是他早将新钢炼制的配方交给诸将，大唐哪会节节失利。特别是知道他给自己的两个岳父打造神甲后，连李抱玉对他那样好的老将也直皱眉。

一个长相英俊的壮年将领一阵冷笑：“要是大家都得不到神甲还罢了，让他自己带着神甲大杀四方。我倒是很佩服曲明将军，一个草莽出身之人，靠神甲在檀州获得如此大的胜利。要是潼关也有神甲，凭武昌侯的军事能力，哪会如此轻易让他们破城？”

坐在李侹下方的半百老者瞪了眼年青，对方的嘴赶忙闭上。这个身材高瘦的半百老者叫李皋，和李响一辈，因功被封为曹王，是个内政军事都很不错的人才，军事能力在诸王中最强，现在在洛阳他管军事，李响管内政，其他人辅助。

李皋经历过安史之乱，并且领军征战过。深知现在这种局面，面对两国狂攻，两支强大的叛军又在大搞内乱，能保持这种状态，已经是不可思议了。壮年男子是他的二儿子李艺，他不想对方乱说话得罪人。

“神甲要是那么容易造，洛阳郡王也不会只有两三千副。朝廷那边也不容易，大家将精力放在对付叛军上吧！现在神甲已送到桑县，大家看如何才能将其运到这里来。”

“曹王爷说得是，我们应该将精力放在对付叛军上，而不是说些无用的废话。”潼关被攻破后，李遐一直闷闷不乐。他有些内疚，知道被陶林骗了。他没考虑过从潼关出来，已经和那些守关将士一起阵亡，哪还会坐在这里：

“对方周围不过只有六万人马，我们城中有四万多人。完全可以分出两万去攻击在回龙镇的那支叛军，顺便将神甲运回来。”

一个长着四方大脸、长眉灰须的老将摇摇头：

“他们在四个地方皆有兵马，一旦我们无法速战速决，就会被对方咬住。现在就算有援军也难入城，城中的兵少一个就会减少一分力量，暂时不可轻举妄动。我有一计，应该可以将神甲运到城中。”

……

在洛阳城的南面有一座小城，这里虽只是个镇，因离洛阳近，颇为繁荣。镇四周被丈多高的围墙围起来，像是一座小县城。

此时在这座城镇中，除了少数居民外，进出全是身穿军服的兵将。这些兵将进出的频率很高，在外面左右数十里，皆有他们的兵马活动。像是一张网，将洛阳东面网住。

一个手杵木棍、背着背篼的老者从城西门出来，走过护城沟，朝城楼上的大旗看了眼，摇摇头转过身来，没走几步，远方数骑狂奔而至。

老者是这座回龙镇的居民，城已被叛军占领十多天，这样狂奔的骑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让到一旁停下来，很快，城楼上的士兵，从城内奔出十余骑。没过多久，大量兵将冲出城门。

冲在前方之人，是一个额宽眼突的中年将领，在马上下令的声音他也能听到：

“将四周的兄弟聚集起来，我们去会会这支想偷溜出来的唐军。”

“又要打仗了，”老者长叹一声，背着背篼朝侧面走去。

中年将领叫梁任道，是朱滔手下一员大将，负责围堵洛阳南面。他兴冲冲赶到士兵所指的地点，这里是一片土田区，地势还算平坦。放眼望去，一个人没有，守在这里的士兵指着西面：

“将军，他们有万余人，好像发现我们在这里打探，朝西面跑去了。”

梁任道皱了下眉，回身对几个将领说：

“西面围堵的兵马在潼关附近，怕是短时间不会知道对方出兵，我们追去西面。”

“将军不可，”一个马脸短须的老者劝道：

“大帅让我们守南面，我们只管守在这里便是。对方要是想从西面绕道，一定会被刘赏将军堵住，我们没必要越界，以防对方调虎离山。”

梁任道没有冲动，在这里等了一会，一个骑兵来报：

“将军，有一千士兵从回龙镇后方出现，正朝洛阳方向去。”

“一千士兵？是哪边的军队，他们的将领是谁？”梁任道没听明白，很快他就明白了：

“穿的是我们大秦军服，将旗上写着朱字。他们全是骑兵，众兄弟想问话也来不及。”

几个将领对望一眼，老者惊呼一声：

“糟了，我们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快去洛阳城附近围堵。”

等他们跑去时，才开的洛阳城又再次关闭。城中的众官员，正围着一大堆神甲指点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