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劝降

闻德县军营，一个满脸愁容的中年将领，一锤砸在桌上，案桌没坏，上面的茶杯腾翻在地，咣当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你们说说怎么办？这些唐军疯了不曾？不攻西州城，反而绕过攻我闻德县，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发怒的中年将领叫腾卢泰，闻德县守将。左首一个面容清瘦、身穿文官服的老头冷哼一声，带着浓浓不满看了他一眼：

“我早就说过，让大家放弃闻德，退守西州城。可你们说什么对方不会不顾他们的粮道，谁也不肯离开。现在好了，能走的三个方向，两面皆有唐军，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没几个能回来。如此紧密封锁，他们显然是不想放过这里一兵一卒。现在连派人出去救援都办不到，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军营中仅三个人，两个武将一个文官。被这个闻德县县令一番怒冲，他们谁也没心思争论。腾卢泰问：

“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那你说该怎么办？”

“弃城，”县令一句说出：

“趁他们还有一面没来得及全面封锁，我们赶快从那里突围，去蒲昌府。”

腾卢泰和另一个年青将领互望一眼，对方问：

“敌人还未攻城，我们就弃城逃走。要是以后追究责任，怕是大家都逃不脱。我们这样走了，那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我们又不是逃走，蒲昌府兵力薄弱，我们这是兵合一处，在大城更容易御敌而已。至于百姓，放他们出城，能跑多远是多远吧！”

县令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看样子两人不走他也要走：

“陇县不是也这样做的吗？他们还有六百多人，我们连六百人也不到，就算以后朝廷知道也不会怪罪，还有上面顶着呢？”

两个将领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这一切都沙摩拓大败造成的。要是他们能兵合一处，守蒲昌府成功，不但无罪反而有功。腾卢泰有些担心地说：

“他们两边都围了，为什么不围去蒲昌府的方向呢？”

县令看着他直摇头：“他们围也需要时间，从西州城下不过两天就赶到这里，来的只是先头部队，并且对我闻德地势也应该不是很熟。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

何浩然坐在一块黄岩石上，西州这里的地形逐渐有些荒凉，连平原上的草也不是很肥，断层岩石不少。他们此时，就坐在一座层岩山背后。

他的眼睛从远方收回，朝左右的将士看去。这次他领二千二百骑，除他亲自在前方留五百，在前方左右两边，各藏了三百骑。去闻德县的不过只有一千骑，由侯刚和李大江各带五百。

这是他想出来的计策，还未到闻德县，他们就已经知道这里的的地形。闻德县有一面是死路，被一条颇为宽大的河流阻挡。他们抽出一千真正的骑兵，用最快的速度从两面包抄，剩下一条走蒲昌府最近的路，由他慢一步领兵赶到这里。

他不太相信对方只有几百守军，面对十多倍的大军会不逃？当然这种人也有，就算不逃也没关系，不过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再一次没有让他失望，一道兴奋的声音在他头上传来：

“将军，他们来了，有五六百骑，一个走路的步兵都没有，快进入包围圈了。”

“马倒是很多，”他松了口气。这样比攻城的损失小得多，又能捡回一些士兵的性命。

“大家准备应战。”

他们没能打对方的伏击，蕃军也不笨，两骑先行在前面探路，人可以藏起来，战马就不好藏了，要是藏远，对方全是骑兵，到时候人家一跑追都不好追。

两个蕃骑一声不哼被箭射死，后面又冲来几骑，叫喊七八声没有回应，知道不妙，待回身时，大群唐骑从山道中冲出，小战役打响。

“前面有唐军，大家快跑。”

腾卢泰不喊许多蕃兵也看见了，全都调转马头，没能跑几步，从他们后面左右又杀出两队唐骑。他们处的地方是片黄泥土，路虽平但三面被围，基本上已经断了退路。

闻德县令的心都凉了半截，他心里虽有些怀疑对方放这条路，可能有些问题。但留在城中死得更快，还不如博一博。

何浩然带领的前方军最先接近，对方仅有几十人射出弓箭，大多数的人都急得团团转，东奔西突准备逃走，连回击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的战斗最轻松，七八个唐兵被箭射中，两百个已经冲入有效射程的弩骑兵，一百人先发出第一击，待又向前冲几步，另一百人又发出一击。就这样四轮弓箭发出，剩下的两百多个蕃兵被团团围住。

后面的队伍配合不好，见一个身穿武将服的男子被弩箭射中，何浩然不得不出声：

“下马受绑者不杀，反抗格杀勿论。”

一个年青蕃兵可能是慌了神，拿着一把朴兵朝后面围堵的人墙冲去，未能冲出多远，被一箭射下。

见这群蕃兵没一个人有反应，何浩然朝弩兵小都统程应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一排弩箭飞出，十几个蕃兵从马上摔下。

“不要杀，我是闻德县令，我们愿绑，愿服绑。”闻德县令第一个下马，但他不敢走过去。他手下几个衙役看见，扔掉武器下马走到他旁边，终于有勇气走到唐兵面前。

这种场面一旦有了突破口，剩下的会一个个很快跟着进行。剩下闻德守将腾卢泰长叹一声，对何浩然说：

“后面的是我闻德县百姓，他们并没什么威胁，希望你们不要下杀手。”

何浩然在心里暗自冷笑，在战争期间，反抗的土蕃民众，要比大唐百姓多出不少。所以他才定下一个规矩，任何人不反抗可以不杀。

剩下的两百多个蕃兵他没管，由一百骑兵押送回闻德，再派五百骑专门清理逃出来的蕃民。他和拉亚雷商量一阵后，将一文一武两个官员绑到山里，开始轮流做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他先找的是闻德县令。这完全是他临时起意，这个县令第一个下马，又不句不哼当了逃兵，连治下百姓也不顾，想来也不是什么清高之人。

他的想法很正确，县令开始很怕，现在见他不但和颜以对，连身上的绳子也解开，心静不少，回答也比较流利。

“我叫佟卡林，将军你是？”

“我是何浩然，”他随意说出。对方一惊，嘴巴大张好一会才落下。

“将军的威名传遍我土蕃，无论文武官员无人不知。可惜未见过将军画像，只听说将军长得很年青，不想今日一见，远胜传言。”

他懒得和对方说这些虚话，耐着性子听完问：

“薄名还是有些，你相不相信我？”

佟卡林不住点头：“将军非是常人能比，佟卡林绝对相信将军。”

“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保你不但不死，还可以在我大唐做更大的官。”他说出真正的目的。过了一会，佟卡林一脸愁苦，和他一起从山后走到山前。在那里不但有腾卢泰这个同事，还有个熟人。

“你、你是拉亚雷？”

拉亚雷一直跟着何浩然，直接的战斗他不参加，何浩然也不让他参加，他的命不比一个将领的命轻。

他在这里劝了腾卢泰半天，对方开始对他又鄙视又骂，后来可能骂软了，一声不哼，任他怎么说就是不理。

在队伍后面时，经过简单易容的拉亚雷已经看见佟卡林，不过这种事情，碰上熟人并不是很好意思面对。特别是在一件事未完成之前，他不想让人知道已经投唐。

拉亚雷一样有家族，他只是个一般的普通家族，家里老伴已亡，一子两女皆已婚配。何浩然上次成功牵到赫伦家族那条线，但他们的交易有些变化。纯源县驱逐外族时，赫伦多仍留悄悄留在那里，有赵卫的保护，一点不用担心其它。

他在秦留时带信给赫伦多，让他想办法将拉亚雷的家人带来，实在不行起码也要通知到对方。拉亚雷家并不穷，只要得到消息，自己也能走到大唐这边来。他的家离陇右并不远，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亲人已经起程。

所以拉亚雷连胡子也剃了，皮肤涂得有些白，脸上简单加工一些。如果现在他不卸妆，佟卡林一定不会认出，这个二十年前就认识的老朋友。

“卡林老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你。”拉亚雷没有否认，两个俘虏一脸吃惊。腾卢泰并不认识拉亚雷，见佟卡林认识，知道对方刚才说的可能是真话，心情十分复杂。

“只要你们降唐，家人何将军有办法带来，我的家人也在路上。并且何将军答应，这次战过，一定不会强迫你们来对付我蕃军。他会求皇上，将你们和家人安置在京城，你们的官会比现在的大，也不用再过以前守城的危险事情。子女还能学到大唐文化，在那里考取功名。”

开始佟卡林并没有完全被何浩然说服，只是心里有些犹豫。对于他们这种胆小之人，除自己外，最在乎的就是家人。他知道，要是被朝廷得知他们投靠大唐，族人倒不会有事，但家人一定会被满门抄斩。

他开门见山说出难处：“就算你能通知我的家人，到时去骗开城门，一定有很多人知道。要是逃脱一人，他们不是要被我害死？”

“开始我也有你那种担心，”拉亚雷笑着说：

“将军的本事你们不知道，除在高昌府被葛雄夫妇逃脱，那也是我们带去的人没对方的多。在其它地方，满城之人一个也难逃。有七千多人围着高昌府，你认为他们还能逃掉？我跟着将军，也是因为他不会乱抓乱杀。真若有一天我土蕃能完全和大唐融为一体，这未偿不是好事？起码百姓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不再有战乱。”

佟卡林还好些，基本上被对方说通。腾卢泰被他的话惊呆了，从来没听任何一个叛徒，能将叛变的理由说得如此大义。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拉亚雷的脑已经被何浩然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