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沧州告急

沧州城西北面，有一片被高墙隔断的地方。里面一排排建筑规划整齐有序，若朝高处望，能看见在四个方位，有四块很大的操场。

这里是沧州步兵营，和卫州有些相似，城外还有一座大的飞骑营。现在是非常时期，飞骑营内只有十来个守值的士兵，全搬到城里步兵营来。

在东面最大的操场上，数千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厚实盔甲的士兵，组成一个占据大半个操场的方阵。在前方高台上一个身材魁梧、怒目大耳的壮年男子指挥下。手中的长兵器一排排整齐刺入，喊杀声阵天。

高台上的壮年男子脸色阴沉，喊声中透出一股杀气。他叫田铁心，田承嗣最能打的一个义子。他的武艺不在沈冲之下，在魏博五州勇冠三军，专门负责训练飞骑营。

在田承嗣兵发陶县时，他请求跟着大军出发。何浩然以“有将军在后方统军，大帅与贫道方能安心”为由，将他留在沧州领飞骑营。

他郁闷的事不止这一件，田承嗣出事后，原本他要领沧州所有兵马前去营救。留守沧州一个叫莫万里的官员劝道：

“何浩然不可能给将军机会相救，要是将大帅置于城头威胁，将军这些兵马不是白白便宜他了吗？”

那次他发了一通的火，最终还是接受对方意见，一边在卫州苦练兵马，一边联系魏州的义兄田仁常。当时的田仁常沉浸在一种大厦将倾、家业丧尽的五雷轰顶中，哪有心思理会他？

他感觉三哥不是个干事的人，最后招他也没听，独自挡在沧州，好趁何浩然来到将其生擒，以便换回义父。

想象很丰满，可现实是骨感的。正当他聚起九千人，准备大干一场时，原沧州最高领导人牟原、飞骑营参谋兼大将白凤楼来了。

看见两人时，他有一种“上天垂怜，吾辈不孤”的感觉。因为前方如德州几个地方的义兄义妹，来到沧州后不但没留下，还劝他将兵带到魏州，与田仁常会合。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当大帅的料，当即将沧州军政大权交给两人，牟原管军，白凤楼管政，他从旁协助。

可没到十天，牟原两人将他叫到军营，所有沧州将领都在场，说出一件大事：

“奉大帅之命，沧州所有兵马交给洛阳郡王，任何人不得有违。”

白凤楼还罢，牟原是田承嗣的老伙计，说是生死弟兄也不为过。除他以外，大家仿佛不是第一二次听到这些话。当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牟原让他将飞骑营将士的兵器改回来，改成大刀长枪不是为了对付何浩然，是为了对方能更好使用。

他也是实在，见所有人都没反对，连田承嗣的命令文书也没看，一个人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现在携一家人去魏州放不下脸，沧州当何浩然的手下更不愿意。

感觉天下虽大，再无他容身之地，想带着家人归隐，被白凤楼追到，以“不尊大帅命令，视为不忠不孝之人”之类的话锁住。后来在牟原和白凤楼两人连番劝说下，终于答应为他们练兵。

现在他也只能在练兵时，才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一旦停下来，他就忍不住想起何浩然的项上人头。一连训练了两个时辰，他没累，众士兵的战马有点累了。

“解散。”

他现在只训练兵，其它事务概不负责。喊完话正要回到家里，被旁边等了一会的亲卫叫住：

“田将军，我家将军请你去有事相商。”

“没空，”他连看都没看这个牟原的亲卫一眼，朝军营大门走去，后面的话让他不得不停止：

“将军说事关我沧州九千个弟兄的性命，要是将军不去，我沧州恐有大难。”

军营内只有三个将领，除让他鄙视的牟原白凤楼，还有个皮肤较白、圆脸无须、像个太监的中年将领莫万里。

莫万里以前是沧州长史，一直是个文官。脑袋聪明，甚得田承嗣器重。他到来后三人同时起身，牟原走到面前很热情招呼：

“铁心快快请坐，我们正在商量，请你来参详参详。”

知道请他来不会是出主意，很有可能要出兵。他没闹意见，坐在离最近的莫万里，还有四五个位置的地方。原本不太感兴趣，牟原说的话让他瞬间将兴趣提到头顶：

“今天沙原府王武俊又派人来，说联合我们一起围攻何浩然。要是能抓住何浩然，就以他威胁朝廷，要是抓不住也不要紧。事后他们会用引土蕃入河北威胁，让朝廷放了大帅。”

牟原的话说完，还未坐热的屁股一下子离开凳子：

“那还等什么？他们有三万多人，我们这里近万。就算何浩然再有本事，也休想逃出我们手心。”

牟原三人对望一眼，白凤楼说：

“他们的意思是先来沧州与我军汇合，大家再看如何分兵堵截，尽量做到一击全歼，不让何浩然逃走。”

他本来就是位纯粹的猛将，哪听得出对方话外之意：

“他们说得没错，何浩然此贼阴险狡诈不说，逃命的本事更是利害。当年在朔方四面都有对手的情况下，居然被他从土蕃境内逃到陇右。与我军汇合后再细细计划，四万多人，每路都比他的兵力多出一两倍，绝不能让他再逃。”

三人听得一头黑线，莫万里当过他几天军师，不想他再下去，给他明说：

“现在不是救不救出大帅的问题，李惟岳狼子野心，居然有引蕃入我河北的想法，他定会那样做。一旦蕃军入河北，河北各地将生灵涂炭，那可不是内部争斗的问题。你也知道，那些土蕃人是如何对待我大唐百姓的？”

他呆住了，土蕃人如何对待大唐百姓他当然知道。凭良心说，何浩然对待土蕃人真算是仁慈了。只是心有些不甘，喃喃问出：

“那义父就不救了吗？”

“义父在京城并没事，”白凤楼劝解：

“要是有事，他也不会派我们来帮助何浩然。何浩然保证过，田家三代为郡王，等收复魏博五州，绝不会禁止他们的自由。何浩然虽曾经是我们的对手，他的话你应该相信吧？太子和娘娘也保证过，有他们几人保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听没戏，他当起听客，再没发表过任何议论。

三人也没指望过他能出什么主意，莫万里说：

“按道理说，王武俊那边不可能知道我们与何浩然联合。他提这个要求也很正常，大家兵合一处商量再分配，他也没说要入城。我看这是个机会，我们给洛阳郡王带个信，让他那边早作准备。”

牟原有些担心：“我怕的是引狼不成反被狼咬，我们打听到的卫州军仍在留县。现在留县已封城，何浩然迟迟不拿下太兴府，与我们无法贯通。我沧州城现在算是座孤城，他们一旦使的是计，前后无依，我们将会很危险。”

“牟将军说得不错，要是王武俊等不得去围攻何浩然，先将我们吃掉？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本就是我们，留县到我们这里还有座太兴府，卫州军想救也来不及。”

白凤楼将牟原的话补充完整，三人又商量一会，唯一的听众田铁心终于听明白。脸白的表情很精彩，时而忧时而茫然，几次张嘴终于还是忍住。

当天他们做了些安排不提，第二天一早，他们正与十多位将领商量，一个士兵从外面急匆匆赶来：

“将军，王武俊带了好多人马朝我沧州赶来。”

“什么？”牟原和所有将领一样，一脸震惊看着进来报信的士兵，对方又重复一遍后才回过神来。

“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快？沙原府行军到这里，至少要两天时间。”

大家都带着这个疑问，只有白凤楼想得最明白：

“将军，这事已经明了，王武俊早有准备，想趁何浩然被孙叔达所阻之际，来赚我沧州城。”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牟原心里也没主意。白凤楼没回答，问报信士兵：

“王武俊的兵马现在在何处？”

“现在大概过了樊家沟，一个半时辰就能赶到。”

白凤楼叹声说：“去大兴府报信的人怕是现在也没赶到，再派人去报信，他们无论说什么我们也不能开门。要是攻城，希望我们能拖到卫州军到来。”

大家心中有些绝望，大兴府离沧州城更远，行军至少要三天时间，还要准备等等。对方三万多兵力要是猛攻，凭他们这九千人马，很难坚持到援军赶来。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派出去报信的士兵赶到，还带来两个和他一样风尘仆仆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