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活的太久了，殷素脑子里记得的人和事，总比别人要多，即使一些记忆变得模糊了，但遇上一切奇珍异宝，还是很容易回忆起和那些东西有关的人的。

走上小狐狸告知的这条路时，殷素就已经感应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那是来自玉兔族的至宝“明镜”散发出来的浓浓引力。

其实玉兔族最开始制造明镜，是为了辨别隐藏在族中的叛徒，迷暗之森被毁后，侥幸逃脱的异兽努力的修习着幻化之术，以求能够变化成人身，大大方方的隐藏在人类的世界里，玉兔族就是运用幻化之术的高手。

也正因为这样，玉兔族在人类世界里过的风生水起，让之前能够压制他们一族的异兽分外眼红，为了更好的夺取玉兔族在人类世界的资源，一些异兽背弃逃生时许下的互不侵犯诺言，暗中找到了狐妖一族，希望他们能够潜进玉兔族，窃取他们的宝藏。

比起玉兔族，狐妖一族不仅仅擅长幻化之术，还擅长狐媚之术。

他们插足玉兔和人类的交际，很快就尝到了人类带来的好处，得到满足的兽心开始膨胀，尤其是狐妖一族的族长，为了得到更多的资源，决定答应其他异兽的请求，将玉兔族彻底消灭。

他们做的第一步，就是冒充玉兔族人，在人类世界里为非作歹，等到那些人类将他们抓起来囚禁后，他们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真身”，让人类误以为是玉兔族在捣鬼，于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封占师零族，就那样接受了灭了玉兔族的委托。

有狐妖在背后捣鬼，玉兔族人无论去哪里，零族都能很快找到他们。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玉兔族的族长就算再傻，也知道是有人故意在陷害他们，可他们势单力薄，思来想去，唯一能够求的，就只有八大道术世家的帝族。

当然，帝族隐居之后并没有再出世的意思，只不过玉兔族和帝族主母的渊源太过深厚，作为一个爱妻如命的好丈夫，族长大人仔细思虑过后，大笔一挥，便将这个麻烦事华丽丽的抛给了帝巫子。

不然怎么说帝巫子是族长大人亲生的呢！

那会帝巫子借口枉死城事务繁忙，纵观整个无垢城，能够轻松摆平这个烂摊子的人只有殷素，再加上殷素确实想要找些机会报答帝巫子，所以这事就这样落在了她的身上。

按照无垢城的规矩，她自然不可能直接现身帮玉兔族对付妖狐族，还有那些凶悍的洪荒异兽，从玉兔族族长那里了解到根本原因后，她立即找来了玉兔族长需要的能工巧匠，四处奔走的为他们找来了制造明镜的众多材料。

殷素并没有刻意去记那些材料的名字，因为至宝现世的时候，玉兔族为了感激她，就已经将破掉明镜的方法告诉了她，当时她还很奇怪，为什么玉兔族会毫不犹豫的将这等宝贝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冥冥中就已经有了定数。

玉兔族虽然在她的帮助下揪出了隐藏在族内的妖狐，但是他们在人类的世界里已经待不下去了，只好将领地让给狐妖一族，就连族中至宝明镜也留在了这条通往祠堂的路上。

“殷素。”

走到放置明镜的矮小的空间里，熟悉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正在缅怀玉兔族的殷素猛地一怔，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发现后面的通道空空如也，这才迟钝的想起，明镜不仅能够照出异兽的真身，才能根据别人的心魔产生一些诡异的幻境。

“殷素。”

熟悉的呼唤再次响起，即使殷素心底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个幻境，身体还是忍不住转了过来。

让她情不自禁展露微笑的是，这次转身回头，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就那样实实在在的出现了。

总算追上殷素，看到她背后不远处遍体闪烁着白光的镜子，情急之下，也不管殷素看向自己的眼神暗藏着怎样的眷念，唐律冲上来的一瞬间，就将她强行拉到身后，像护珍宝一样护在她身前，死死的盯着那面越来越亮的镜子。

“阿律！”

“殷素？”

刺眼的强光，让唐律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远处传来的呼唤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清晰，喜悦中还带着点惊讶。

只是他脑子里清晰的记得，真正的殷素，此刻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护在身后，声音自然不可能这样由远而近。

“怎么了？”并不知道明镜对唐律做了什么，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殷素下意识的回问了一句。

“啊，没事。”

殷素的问题，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稳稳的定住了唐律不断混乱的心，装作没事的摇了摇头，睁开眼的那一刻唐律就看见，慢慢暗淡下来的镜子里走出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黑衣，手持长剑，一鬓一笑都像洛城之上的罗刹鬼剑，但也仅仅是像她而已。

唐律像是缅怀已逝的故人一般，贪婪的盯着那个迎面走来的假象，直到察觉到不对劲的殷素从后拉了他一把，他才堪堪回过神来，略显尴尬的指着假象回头问道：“殷姑娘从前就不会笑的么？”

“啊？”殷素疑惑的眨了眨眼。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有明镜静静的立在那里，刚才的白光散去后，这个至宝就散去了该有的闪耀，像个被丢弃了多年的旧物，古老而沉默。

“你没看到那里的人吗？”唐律又指了指黑衣女子，确定殷素的目光毫无目标，这才低声加了一句：“她和你，长得很像，只是看上去比你年轻。”

“是、是吗？”

殷素觉得这一切都显得格外讽刺。

她拼了命祈求眼前人记起自己的时候，他整日关心的是另一个人，就算和她坐在一起，说的最多的也是那个人，当然还有那只现在一心想要除掉她的狐狸。

可是明镜从来只会照出人类埋藏最深的心魔，殷素想过他可能会看到风影，甚至看到小狐狸，却独独没有想到，他看到的竟然是自己，而且还是那个被他遗忘在洛城之上的罗刹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