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没有答话，矮小空间里突然的沉默，让他们彼此都生出了一丝尴尬。

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唐律紧紧握着，殷素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用力挣脱了开来，用陌生人的口气提醒道：“明镜照出的都是心魔，唐族长还是小心应付吧。”

“哦，好。”唐律乖乖的点了点头。

他似乎早料到殷素会有这么冷漠的反应，只要她还愿意开口，他就觉察不到任何绝望，反倒很高兴她能提醒自己，明明口气冰冷的就像腊九的寒冬，他还是可以将那当成她在关心他。

她至少，还愿意关心他！

单是这点，唐律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但凡心魔，总是你想不通的时候，才会越发的强大，现在殷素本尊就站在唐律的身后，那个从明镜里出来的假象，当然不可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只不过唐律来的时候，没有带上袖剑藏锋，真要和拿着长剑的假象打斗，多少有些束手束脚，几番对抗下来，反倒落了下风，让旁边看着的殷素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最后没办法，只好将往生剑抛出，暂时借给唐律使用。

有了兵器的唐律犹如buff加成，很快就将假象彻底斩于往生剑下。

就在心魔消失的那一刻，他感觉压在心底深处的晦气也随之消失了，才重新活过来的身体也出奇的舒适，就好像很疲惫的人终于睡了个好觉，起床的时候推开窗，阳光射进来暖暖的，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微笑。

唰！唰！唰！

在殷素察觉到他的变化之前，唐律就收了剑，转身走到她面前，礼貌的将往生剑双手呈上，道谢：“多谢殷姑娘借剑。”

“其实没有剑，你也能赢。”

唐律最擅长的就是剑术，少了剑就相当于少了八成的武力值，可他对殷素的武功招数了如指掌，赤手空拳对付那个削弱了的假象，其实绰绰有余，是她太过关心，关心则乱，看到他落了下风，就下意识的想要给他最大的帮助。

“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你的剑，我至少不会这么快就取胜。”世人都说零族族长英明神武，从未遇到敌手，可那些人的夸奖却抵不上殷素的一句话。

不明白唐律为什么突然那般高兴，殷素疑惑的收回剑，即使心里冒着好奇的泡泡，但为了接下来的路，她也不敢随意戳破。

“殷姑娘没有心魔吗？”

“为什么这么问？”

“这明镜十分厉害，我不过才动了动心思，心魔就已经成形，应该是有心事的人都会从镜子里照出一些东西，大概是那些东西出现的太快，而且具有攻击力，狐族的人才不敢随意靠近，可刚才殷姑娘什么也没看见，所以在下大胆猜测，殷姑娘心底透亮看着镜子的时候，什么都没想，我说的对吗？”

“倘若，这镜子是我制造的，唐族长就不会这么想了。”真怀念这种心上人能够在自己面前长篇大论的时光，殷素微微一笑，走到明镜前面，伸出手擦了擦镜面上的灰尘，看到灰尘间出现的手指拉痕，确定了唐律刚才的话，妖狐一族的人的确没有随意靠近这面镜子。

记忆中，殷素从来不会制造什么奇怪的东西。

乍听到殷素说明镜是自己制造的，唐律首先的想法就是，自己遗忘她的那些年，一定错过了很多事情，可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又总觉得很奇怪，最后到底没忍住，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我怎么从未听说，殷姑娘还会炼制兵器？”

“你知道的，我没有炼器的才华。”

殷素答的理所当然，唐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只好呆呆的望着恍然大悟的殷素，静静等着她的谴责。

可他们就那样看了半响，好不容易等到殷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镜子的材料都是我找来的，为了答谢我，玉兔一族将破坏明镜的方法交于我之后，才隐退山林。”

“那些兔子倒是聪明。”唐律笑着赞了一句。

殷素的神情未变，依旧直直的看着他。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实在受不了她这种“注目礼”的唐律，只好认输的举起双臂，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凑近她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保证老老实实的回答你，绝对没有半句隐瞒。”

“当真？”

“我发誓！”

唐律举起手右手，想要立誓，却在说完之后猛地怔住，尴尬的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的誓言害惨了的女人，思索再三只好主动交代：“幻城的事，洛城的事，迷暗之森的事，还有血池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之前在黑市，接触往生剑的时候……”

唐律的话音未落，殷素就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往生剑，白光从指尖闪过，审判之光瞬间就将往生剑上暗藏着的“约”清了个干净，解决掉这个隐患后，殷素才冷着脸继续拷问：“为什么追过来？跟着小狐狸说不定还能做狐妖一族的贵宾。”

“你在气我？”

“没有。”

她要生气的话，早在幻城见到他的时候，就将他斩于往生剑下了，何必等到今天。

似乎早猜到了她的心思，唐律收了委屈的表情，格外认真的回望着她暗沉的双眼，压着嗓子说道：“我挺喜欢你气我的，这样至少代表你还在乎我，我承认忘记回去找你，是我不对，可你事后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提示，那样我一定会想起的。”

“世人都说，能和你站在一起的人，绝对貌美如花，举世无双，我……”

“你总是听世人说的话，却从来不问问我，我当初……我当初明明是喜欢你的。”有时候就是这样，真正表白的时候支支吾吾，总也说不清楚，却在其他不适合的地方，一着急，就全都抖了出来。

只可惜，他现在说这些话，实在太晚。

殷素从荒古战场出来，其实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可他却总是在错过，明明不忍心别人伤着殷素，却碍着错乱的记忆，以为风影才是自己最该守护的那个人，结果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向殷素表白，事情就又出现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