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当初在战场上观战的时候,的卢表现得颇为不服。
那是因为在刘备这个新主人面前,不得不突出自己的重要性。
但当赤兔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已经比对方矮了半个头的的卢,瞬间在气势上就矮下去了更多。
它仿佛再次看到了赤兔之前在战场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的霸气场面。
其实打心底里,它是佩服又羡慕赤兔的。
赤兔做到了身为一匹马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让的卢知道,原来它们马也能凌驾于人类之上。
赤兔之强,完全在于自身。而不是因为它身上坐了谁。
就那个看着跟瘦猴子一样的累赘女人,还不如不带。反而能多省点力气。
在一匹马的眼里,体重四百斤以上的骒马才算得上丰腴诱人。
体重连一百斤都没有的貂蝉,不是瘦猴子又是什么。
的卢虽然自傲,但也明确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赤兔那样。
它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太过于悬殊。
此时它仅仅和赤兔对视了一眼,心中就有些怂了。
等的卢发现身后那些原本对它痴迷的母马们,也忽然间没了声息动静。
就更令它心痛了。
高大雄俊的赤兔甫一出现,便如块磁铁般吸引住了所有在场马匹的目光。
无论公母,都陷入了一种万马齐喑的诡异气氛中。
公马眼里是深深的忌惮和敌视。
母马眼里却是热切的谄媚和疯狂的痴迷。
那如火炭般雄伟的身躯,没有任何多余的瑕疵。
于马群中鹤立鸡群般的高大和健壮,想必天庭上的仙马亦不过如此。
甚至个别激动的小骒马,还从马嘴里发出了吞咽口水的羞耻声。
其中就有在白天用尾巴撩过的卢的那只小骒马。
一只只骒马激动地猛摇着尾巴,那浪风凭地都刮起了一层沙土。
堪比后世饭圈团建时的火爆。
察觉到自己预定的“爱妃们”正在移情别恋,
的卢心中憋屈无比,瞬间火气冲顶。
雪白的马鬃在昏黄的灯火下,竟有些隐隐发绿的迹象。
“嗷(可恶)!”
“萧萧萧萧(明明是我的卢先到的)!”
的卢满腔的怒气上涌,壮大了自身的胆量。
竟是奋起双蹄主动撞向了姜焱!
它其实不傻,知道自己正常搏斗肯定不是赤兔的对手。
但此时赤兔被缰绳栓系在马厩里,没有腾挪闪避的空间。
它获胜的几率得到了大幅提升。
如此好的机会,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正好借对方窘迫之时,在母马面前展示自己更胜于对方的英勇。
被当成竞争对手的姜焱,为此感到十分无语。
他结合周围骒马见到他后的痴狂样,一下便看透了的卢此时的心思。
呸!
谁想和你争夺母马的交配权啊!
他咔的一声咬断束缚在颈上的绳子,蹄子跟着一扬一跺。
就像大人欺负小孩一样,直接将冲过来的的卢一脚踩在了脚下。
“嘶嘶嘶(就你叫的卢啊)?”姜焱在对方身上转了转蹄子,警告道:
“嘶嘶嘶嘶(滚一边去,别惹我)!”
说着蹄子一蹬,便将脚下挣扎的的卢踹出了马厩。
的卢在地上翻了两个滚,才颤巍巍地站起来。
只片刻功夫。
已是变得低眉垂首,再也不敢和姜焱对视。
整个马脸颓丧地快哭了。
它完全没想到和赤兔的差距如此之大,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当着众母马的面,
被假想的情敌瞬间击败,太过耻辱!
的卢恨不得把地面刨出一个七尺洞来,赶紧钻下去藏起来。
尤其是身后那些为赤兔加油喝彩的“咴咴”声,听在它的耳中极为地刺耳。
呵呵。
果然雌性都是慕强的,遇到更强者出现就会马上抛弃旧日所爱。
而身为失败者,只配当一辈子的单身马。
这些薄情寡义的母马,在的卢心中再也不香了。
它在沉重的打击下,
仿佛一下看透了马中世故,心思不自觉地开始朝一个奇怪的方向转变。
而此时的姜焱,
哪管的卢心中受到的打击如何,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见到这群对自己饱含热情的骒马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可以设定得更完美了。
打定主意的姜焱,转身奔向那三名喝得半醉的看守。
对着他们的后脑勺,便是一人一蹄子直接踹晕过去。
然后又用马语和自己的小迷妹们短暂交流了一下。
很快就在一片爱慕的表白中,得到了曹军关押吕布的具体位置。
吕布身高足有九尺,在下邳城中算是个子最高的人类。当然也包括了马。
所以见过吕布本人的骒马,自然会在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像人见到了一头大象经过,也会清楚记住一样。
姜焱抬腿踢了一下还在沮丧中的的卢屁股,“嘶嘶嘶嘶嘶(去把那些公马的绳子解了)!”
的卢:??
“咴咴(快去)!”姜焱再补了一脚。
这的卢能自己咬绳子跑出来,当然也能咬别的马绳。
不然光靠他自己一张嘴,想要放出这上千匹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的卢慑于姜焱的银威,只能领命去做。
而且在一旁姜焱的监督下,还做得格外地卖力。
但过了一会儿,
姜焱还是觉得速度太慢。
便直接一脚一脚的踹过去,把后面马厩的柱子栏杆都拆了个遍。
这一下子,失去束缚的马全都跑出来了。效率不可谓不高。
倒是还在前边努力咬绳子的的卢回头看见后,眼中颇为幽怨。
大哥,你能拆就早点儿拆啊。
没看我嘴都咬秃噜皮了吗!
很快,在姜焱和的卢的努力下,全部马厩的马都解放了出来。
上千匹马黑压压地挤成一堆,看着气势非常宏大。
姜焱满意地扫了众马一眼后,仰天长啸。
“嗷嗷嗷(都给我上街玩去!)”
有些听话的小骒马顿时敞开蹄子跑了。
如蒙大赦的的卢,则是其中跑得最快的一匹公马。
挨了好几脚的它,是一刻都不想在赤兔身边多呆。
因为跑得太快,
反而后发先至地跑到了马群最前面,成了整个逃狱群体的领头马。
有骒马先跑了,还有头马带头。
自然就有一些不知道是好色还是贪玩的公马,紧紧跟上。
然而还有更多热情难耐的小骒马,
死死地围在姜焱身边,一点都不肯离开的样子。
姜焱只能毫不留情地一个个屁股踹过去,打得疼了怕了自然就愿意跑了。
在他的强烈威慑下,
很快整个马厩就马去厩空,再没剩下一匹马。
全跑到城中的街上蹦跶去了。
想必此时的下邳城里,已在四处疯窜的马群下乱成一团了吧。
姜焱在心中笑了笑。
深埋功与名,转身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
下邳城中最豪华的酒楼上。
“文远兄,你深明大义弃暗投明,令在下十分佩服!”
“请允许我再敬你一杯!”
旁边之人也一同附和道:
“我们也想多敬文远兄几杯。想文远兄襟怀洒落,肯定不会拒绝的。”
“说得对,试问这里谁能比得上文远兄能屈能伸的开阔胸襟?”
“文远兄,兄弟们说得对不?哈哈,赶紧干了!”
张辽看了一眼双手举杯过来邀酒的曹军小将,刚夹到嘴边的热菜瞬间就不香了。
对方姿态放得很低,也足够恭敬。
就是那语气和眼神,以及周围几人的一唱一和,
总像是在嘲讽他这个刚刚归降的败将。
这已是对方上桌后的第六次劝酒。
他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那个壮硕似虎的典韦。
对方正自顾自地埋头鲸吞着美食,看似根本不想理会桌上的其他人。
张辽知道典韦之所以没有上楼去陪同曹司空喝酒,就是为了专门来楼下盯着自己。
否则怎么可能明明打完了仗,身上还披着甲胄,背后插着双戟。
而且其擅使的开山斧就搁在脚旁,上面斑驳的血迹都未擦拭。
更像是对张辽一种故意暗示的警告。
如果不是有此凶人在这里镇着,
他张辽一旦想翻脸,就凭桌上这几个不入流的武将,根本拦不住他。
曹操在张辽归顺后,假惺惺地给他提封了一个中郎将。
位阶虽然不算很高,实权也比不上刚升校尉的典韦。
但也不是这几个小都统能够随意编排取笑的。
军中讲上下有别,尊卑有序。官大一阶,都能压死人。
而这个低了自己好几级的小都统,仗着军中的派系资历。
都敢在酒桌上直呼他字号,和他称兄道弟平辈论交。
简直是跳到他头上来挑衅。
脾性刚烈的张辽,又如何能忍。
他正想发火呵斥对方,却见一名小将急匆匆地穿过大堂,朝楼上跑去。
这是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要在司空大人正高兴的时候,前去越级禀报?
酒楼中人声鼎沸,嘈杂喧闹。根本听不清外面的动静。
张辽默默起身走到窗口,向外望去。
“啾啾啾!”街道上一道愤怒的马鸣声传来。
咚!
一个兵卒从前方打着轱辘滚过来。
跌撞在窗户下,荡起簌簌尘埃。
张辽眉头一蹙,从窗户伸手出去,拎住对方的后领提起来。
厉声质问道:“快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兵卒嘴角溢血脸色苍白,像似刚刚经历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
哆嗦着回道:
“马,好多马!全都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