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焱可是一点不羞耻。
将白天左慈问他的话,稍微改了一下便又拿来问吕布。
还真是从细节上,将左慈言行模仿得惟妙惟肖。
吕布闻言苦笑,
“我乃败军之将,阶下之囚。手中早已无可用将卒,还有什么资格谈论天下大势?”
“此去若能得脱。布愿寻一世外小山村,做一介清贫安稳的村夫了却半生。”
言辞中颓废之意尽显,哪还有曾经的傲世雄姿。
姜焱听得眉头微蹙。
果然是不成器的家伙。只是一时的失败就完全挫折了心志。
不过此时吕布的年纪已四十有二,手下的将领也逃的逃、降的降。
想要孤身一人再次东山再起,确实非常困难。
姜焱觉得自己需要给他打点鸡血,便娓娓劝道:
“昔年姜子牙直到古稀之年,才受周武王重用,得以实现人生壮志。挂相之时,已是八十有三。”
“而当朝开国名将马援,半百之年飞箭穿腿,依然奋战不休。花甲之年仍纵马沙场。官至扶波将军,新息侯……”
姜焱顿了顿,差点说溜了嘴,把后世的老将搬了出来。
于是便转口道:
“老骥伏枥,仍志在千里。吕将军堪堪不惑,英姿尚伟,岂不如古人乎?”
“将军心中若还存有一丝鸿浩之志,贫道倒是愿为你指点前途一二。”
姜焱学古人咬文嚼字,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但为了装成世外高人,不得不摆出一副高深姿态来。
所谓逼格吹得越高,就越容易唬人。
果然没脑子的吕布就很吃这套,脸上露出了一副非常享用的神色。
毕竟一个作威享福惯了的人,自然比常人还要更加地贪恋权势。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什么隐居作布衣之语,不过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的苟活自×慰之语。
现在姜焱假意试探地给了他一个翻身的可能,他吕布如何不会上勾。
想必在此刻吕布的心中,姜焱已成了一个试图落子乱世棋局的世外高人。
而吕布自己为了重新获得荣华富贵,肯定不会拒绝成为对方的棋子。
“仙长之言如当头棒喝,布已然悔悟。”
“还请仙长赐予指点……”
吕布躬身下拜,诚意做得十足。
姜焱默默看着他,不动声色。
吕布这厮就像一条极为凶恶的烈犬,谁给它吃的就跟谁。
哪天胃口不满足了,就会连主人一起反噬掉。
遗臭万年的三家姓奴,可不是说说而已。
只是姜焱此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先尝试驯服这条烈犬来为己所用。
要在乱世中打地盘,没有富兵猛将可不行。
“你过来。”姜焱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将耳朵贴近。
吕布不疑有他,神色恭敬地向前弯下腰。
姜焱抚手贴在对方耳边轻轻低语。
“吕将军你出去之后需要……如此如此这般……”
姜焱一顿细心传授,听得吕布两眼渐渐发亮。
这位仙长果然是高人啊!
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令我茅塞顿开,仿若否极泰来。
身高足有九尺的吕布,此时在姜焱扮演的老者面前,
温顺地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对姜焱提出的建议,那是频频点头称是。
看起来已是发自内心地彻底信服。
“这些你可都记住了?”姜焱最后挑眉问道。
“仙师,布全记住了!”
吕布狠狠地点了下头,再次将姜焱的称呼升了次级。
此人如此经天纬地之才,称呼一声“仙人师长”不过分。
吕布眼中似乎已看到了,如马云仙师所描绘的那般光彩无比的未来。
心里一时激动之下,竟是双膝猛地跪在地上!
双手合十举于胸前,大声朗道:
“吕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说着不等姜焱答应,便直接俯身往地上磕头。
姜焱见状,忍不住长叹一声。
于心中疯狂吐槽。
吗的。
这家伙果然一见到了好处,就想拜人做便宜义父。
你这“灭爸”,是想要拿我完成三杀成就吗?
要是丁原和董卓能活过来,听你这一声“义父”估计魂都要抖三抖。
但他此时又不好拒绝,吕布这把双刃剑用好了优点也很大。
“起来吧。”姜焱无奈地掏了掏耳朵。
姜焱不说,吕布便当他认了。
顿时笑着起身道:“谢谢义父!”
姜焱撇了下嘴,用钥匙打开了牢门。又解开了吕布身上的枷锁。
吕布欢天喜地地走出来,倒没敢马上对姜焱翻脸。
他看不透眼前“马云仙长”的实力。
明明看上去一副瘦皮包骨的样子,却只靠着拳头就干掉了二十多人。
这种水准至少是一流武将的级别。
而且最关键的是对方留了一手。
他能不能在之后翻身起势,还要靠着对方近一步的谋划。
光靠他吕布一个人,恐怕连逃出下邳城都是困难。
这当然都在姜焱的精心算计之中。
他之前并未将全盘计划告诉吕布,只是先画了一些诱人的大饼勾引对方上勾而已。
这一损招,也是跟左慈那老坏蛋学的。
“义父,那我们出城后便前往扬州?”吕布活动了下手脚,开口问道。
他没有问义父怎么进城的。
但对方既然能进来,自然有悄悄潜出城的方法。
姜焱冷冷看了他一眼,“是你去。我还有他事要做。等时机成熟,自会来找你。”
吕布倒不怀疑,点头应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便往外走。
“对了,布儿啊。”姜焱忽然回头唤道。
吕布神情一凝,以为义父要交代重要之事,连忙应道:“义父且说。”
“咳咳,临走前义父叮嘱你一件事。”姜焱干咳了两声,想了一想措辞。
吕布立刻认真地立起耳朵。
“当你手离戟把越近,义父就离你越远。你可要省得,日日牢记。”
手离戟把越近,义父便离我越远?
吕布一时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义父是什么意思。
低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
等他抬头一看,只见义父已快步走出门外。
一匹皮毛光亮的小骒马,甩着欢快的蹄子跑到义父跟前。
嘴里衔着一把两尺长的短戟,对着义父猛眨眼睛。
似乎像是在期盼义父的夸奖。
姜焱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这破烂的“易形决”,哪怕外表伪装成人的模样,身上的气味依旧还在。
嗅觉灵敏的动物,都可以从细微的气味上分辨出他真实的身份。
看来以后自己接触其他人的时候,得小心包括马猪狗等物,以免大意穿帮。
姜焱面无表情地从马嘴中接过短戟。
我艹!
这特么明显拿错了啊!
自己之前让它去找吕布的方天画戟,怎么找了这个玩意儿回来。
不过方天画戟估摸着有三十六斤重(后世计法),这匹小骒马不见得能拿动。
倒是自己疏忽了。
话说这短戟应该是一对的吧?
挺像那谁的兵器来着。
姜焱不想当着吕布的面,和小骒马进行马语交流。
那会瞬间降掉他仙人师长的逼格。
便随手将短戟掷于身后的吕布。
“你先凑合着用。我先走一步。”姜焱吩咐道。
说完便骑上骒马狂奔而去。
吕布握着手里有些眼熟的短戟,感到分外地无语。
义父怎么想得?
给他弄来一个这么短的玩意儿,都还没他的手臂长,要怎么使啊?
哎,等一下!
吕布忽然反应过来。
义父似乎还没告诉我怎么出城啊?
现在城里可全是曹刘两军的人!
“义父,我还没上马呢!”吕布摇臂急呼。
然而那个不负责任的义父,早已骑马消失在了远处的街巷拐角。
彻底没了踪影。
让吕布一日之间,再次体会到了被人抛弃的痛苦。
穿着囚服的吕布,无所适从地提着短戟走上街头。
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他。
因为整个城中街道上,已是一番尘土宣扬鸡飞狗跳的糟乱景象。
灯火摇曳的夜色下,一群灰头土脸的将士,或拿着绳索,或拿着扫帚。
心急火燎地在四处追赶疯狂乱窜的军马。
不时有人吃了马蹄子,惨叫着滚进地上腾起的尘烟里。
沸沸扬扬的沙雾中,痛呼声和马鸣声此起彼伏。
就像是在下邳城中奏起了一场气势宏大的交响乐。
也不知道是人叫得多一些,还是马鸣得更欢一些。
吕布不敢相信地,揉了揉飞进了沙子的眼睛。
怎么才时隔半日,下邳城里就乱成了这样?
这么多马是怎么跑出来的?
而且还跟吃错了药一样,见人就撞。
难道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在那位义父的算计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