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二年,初春,鄄城。
一辆马车在几匹骏马的簇拥下缓缓出城,桃花盛开,春意盎然。
箕山是兄弟一行的目的地,除了曹操的儿女们,夏侯楙与新婚的曹休夫妇也都一起前往。
由于夏侯惇受了眼伤,夏侯楙随父一起回到了鄄城,夏侯惇对自己的容貌很在意,当他每每通过铜镜见到自己瞎眼的样子时就会异常烦闷,这种自卑的情绪也传染到了夏侯楙的身上,所幸这次曹丕与曹真将他一同带了出来。
夏侯楙现在唯一值得开心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曹芸此刻正坐在马车上逗弄着曹植,佳人在畔,以此消愁。
曹丕曾设想过做一些弹簧来做马车的缓震,但如今的金属弹簧并没有特别好的缓震效果,曹丕也不知道如何改进,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子林,你怎么了?”夏侯楙猛地捂住自己的腹部,他的面色痛苦,曹真见状慌忙询问道。
“我肚子好疼,怕是昨日仰卧起坐做得太多了,这可如何是好?”夏侯楙回答道。
“那你就先别骑马了,先坐到车中去。”曹铄建议道。
“如此甚好。”夏侯楙翻身下马,摇摇晃晃地走上了马车。
曹丕看到夏侯楙如此做作也没有揭穿他,仰卧起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的后遗症?
夏侯楙之心,曹丕皆知。
“大兄,我想骑子林兄的马。”曹彰见到空出来的马匹后期待地说道。
曹彰跨坐在曹昂的身前,曹彰不想待在车中,又不能骑马,曹昂便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夏侯楙的装病倒是形成了双赢的局面。
“大兄,你就让子文试试吧,咱们在旁边看着他就是了。”曹丕看着曹昂有些犹豫于是建议道。
“也好。”曹彰第一次用感激的眼神看向曹丕,他在曹昂的帮助下开心地坐在马背上,曹昂特意放慢速度与曹彰并行。
“子桓,你最近做的那些东西成果如何?”曹铄询问道。
“二兄,你就别提子桓的伤心事了。”曹真回答道。
曹丕自年末的一番发明创造后就清闲了下来,倒不是他对那些东西失去了兴趣,而是因为他的季叔曹德向曹操施压了,曹德认为手工之事皆是奇技淫巧,是小聪明,在经史典籍中追寻大智慧才是正途。
曹丕只好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老于和他的同僚们,曹丕若是想要了解鲁班工坊的进度,他只能去询问史阿,曹丕很无奈。
“季叔给爹爹告了一状,我和子桓想进鲁班工坊都难。”曹真无奈地向曹铄解释道,曹铄最近经常游走于戏志才与枣祗的身边,所以并不了解曹丕的近况。
“季叔怎么这么不同情理?子桓制作的东西不仅能强健体魄,还能以娱乐的方式教化百姓,那些佃户上个月还举办了沙包比赛呢。”曹铄埋怨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早知如此当初就不逃课了。”曹丕面露悔色。
“有恶虎伤人!”曹彰的一声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只幼虎正伏在一架马车前,马车上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与一个瘦弱的男子。
东汉末年的老虎可并非是保护动物,常言道“驿道多虎灾,行旅不通”,由于森林被人为的破坏,野兽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小,所以老虎袭扰路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曹丕拿出弓箭拍马而出,老虎凶猛,似有冲上车辇的架势,曹丕找准角度一箭射出,羽箭划过老虎的额头,鲜血染红了大虎额上的“王”字。
那斑斓幼虎也颇通人性,它放弃了车辇上的过路人,转而朝着曹丕的方向扑来,曹丕正欲搭弓射出第二箭,那恶虎已窜到了曹丕的身前。
“子桓小心!”
曹丕情急之下放弃马匹,他从马背上飞身跃下,强大的冲击力让他摔了好几个跟斗才堪堪落地,曹丕的坐骑却被幼虎扑倒在地,它的身上多了一处齿痕,鲜血汩汩喷涌。
幸好落在了一处泥地里,要是摔在普通的道路上恐怕得断条胳膊,曹丕还未来得及细想,那只恶虎似是受了鲜血的刺激,继续冲着曹丕嘶咬而来。
曹丕拔出腰间的君子剑,就在猛虎腾跃的一瞬间,曹丕双手紧握剑柄向上刺击,剑刃刺入老虎的腹部,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老虎幽绿色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曹丕闪身躲避,却还是被老虎的尸体压在了泥地当中。
“子桓你没事吧?”众兄弟赶往曹丕身边连声询问道。
“疼……”曹丕被曹昂等人从老虎的尸体边拉起,曹丕浑身酸痛,浑身污泥,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好在只是受了些轻微的擦伤。
若是一只成年老虎自己可就没了性命了,还好是一只幼虎……
“你每次都是这般鲁莽。”曹昂惊愕之余教育着曹丕,曹丕总是改不了自己冲动的毛病,也只好乖乖地听着曹昂的训斥。
“老朽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说话之人正是曹丕救下的那对路人,他们本以为今日就要命丧于此,没想到竟被一个少年所救,不禁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
“老先生客气了。”曹丕客气地回应道。
众人一番攀谈后,曹丕得知了那名瘦弱的男子叫做樊阿,白发的老叟是他的师父,他们一行是打算去徐州探访故友的。
樊阿二人也要经过箕山,众人便一路同行,曹丕失了坐骑,曹彰又被曹丕不情不愿地赶回了曹昂的身前。
樊阿会些医术,他用粗布简单给曹丕包扎了一下,曹丕发现樊阿的手艺十分不错,比他见过的那些士兵的包扎技术要高明许多。
“樊先生可是学过包扎之法?”曹丕好奇地询问道。
“我的这些手艺都是师父教授的。”樊阿腼腆地回答道。
曹丕本以为那老者是樊阿的经史老师,原来此二人是杏林师徒,曹丕腹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下医生的命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虎兄弟,不是我曹丕不讲情面,你要是晚出生一千多年我一定不会这样的,你见谅啊。
“公子是想学这些东西吗?”樊阿看着曹丕沉默不语便出言询问道。
“先生愿意教我?”曹丕奇道。
“公子救了我的性命,这些微末之法若是能帮到公子,我樊阿也算是报恩了。”樊阿的话语让曹丕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代医生的身份真是太低微了,若是能找到华佗、张仲景这样的人来开个医馆教授学生,或许能拯救不少人的性命呢。
“那就拜托先生了。”曹丕回答道。
天色已晚,四周也无谒舍,众人找寻了一处干净之所搭营休息,颇有几分后世露营的味道。
曹真与夏侯楙寻来了干树枝搭建了篝火,曹昂与曹丕将老虎处理了一番,众人围坐在篝火旁一起吃起了野味,樊阿师徒也被曹丕一同邀请,但他的师父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原因婉拒了曹丕的邀请。
吵闹玩乐一番后,众人四散休息,曹丕找到了樊阿打算学习一些基本的医疗知识,虽然樊阿二人明日就要与曹丕一行分离,但备些保命的手段也算聊胜于无了。
曹丕对于中医的了解仅仅停留在望闻问切四字上,在樊阿的讲述下,曹丕对于东汉末年的医疗能力有了笼统的了解,他也学了一些预防疾病的法子。
无知者无畏,但当曹丕知道了病患康复十不存一的概率后,他对于疾病的预防反倒看重了不少。
“樊先生,那太平道的符水真的能救人吗?”曹丕曾听耿良等太平教旧徒将符水吹得神乎其神的,如今正经的大夫就在身边,曹丕便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是真的。”樊阿犹豫着回答道,毕竟他等于变相地宣传太平道的东西,这句话若是被旁人听到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那符水能救人?那大贤良师张角真会医术吗?”曹丕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会不会医术我不太清楚,但符水确实是能治病救人的,那些太平道信徒是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将各类草药给烤制在符纸之上的。”樊阿回答道。
曹丕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他本以为张角只是个善于蛊惑群众的人,没想到张角是真的在用医术救人,只不过他是在用法术的名头来让百姓对他敬畏罢了。
“不过那符水不是一定能救活人的,许多比较复杂的症状还是没有办法的。”樊阿补充道。
一声尖叫声打断了曹丕的思考,他拿着君子剑走出营帐,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他们居然被人给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