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飞快的在宫墙中穿梭，从太后处回来的赵顼，急忙赶往童驹所在的地方。

“童驹召集了多少人？”

“回陛下，大都知把宫里会认字写字的宫人都叫去了。”

“不但但是黄门，宫女也去了？”

“除了太后殿内和各宫娘娘贴身的宫女，各宫都抽调了人手。”

“给娘娘们送些进贡的水果去，说童驹领了朕的旨意办事，让娘娘们暂且忍耐三天。”

“是！”

随从的内侍赶紧去办，赵顼不由得捏了捏额头。朝堂上王安石没有拿下对手，后宫中童驹又搞这么大阵仗，年轻的皇帝反而要为下属处理手尾，心里更加烦躁。

眼见得马上就到地方了，赵顼停下轿子，让众人不要通报。他要亲眼看看，这童驹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只见童驹找的地方是处校场，场中没有兵器，倒是整整齐齐的摆了很多张桌子。每张桌后坐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在记录，桌前则配了三个人，各拿了几张纸，轮番念着什么。一眼看去，将近上百人，阵列分明，难怪会被太后误认为练兵。

又见的一个小黄门从远处跑近童驹，不知说了些什么。童驹大手一挥，场上又有变化：桌前又增加一人负责监督，念书的三人需向此人示意，得到允许后才能开口。令行禁止，大有兵家气象。

童驹此时也发现了皇帝，连忙小跑过来请罪。赵顼挥退众人，只让童驹跟着。

“小马儿这是在梳理宫册？”

“正是。”

“为何用这么多人？能管的过来吗？”

“宫册繁多，小马儿急着给陛下分忧，人多做的快些，也能管过来的。”

“这不是你自己想的办法吧？”赵顼远远看着场内众人，即便没有童驹监督，也能自行运转，流程分明，效率奇高。

“陛下圣明。这也是那刘湛想的法子。”

“朕猜也是。那后面向你汇报的小黄门，又从刘湛那里寻来了什么法子？”

“陛下请看，现在是一人记录，三人念诵。但此三人有快有慢，有时无一人说话，有时又互相抢话，让记录的人疲于奔命。另设一人监督，居中协调，明确说话顺序，使得记录之人再无干扰，专心做事，自然就快了。

以此法梳理宫册，两天之内，就能理出刘湛所要的数字。”

赵顼听得异彩连连，这样的法子似乎也可以用在很多方面。大宋官员虽多，事情办的却慢，要是人多就能加快办事的速度，那对未来的变法，必有益处。

“着人去请张相公请来商议。”赵顼决定把专管财政的宰相张方平请来看看，能不能加快一下皇家内库和国库的清点速度。

前段时间要给先帝风光大葬的时候，这位张相公竟然说国库没钱，请官家厉行节约，葬礼省着点办，差点没把赵顼给气死，当场就要看国库的账本。张相公倒也实诚，

把官家请到部里，看看被帐册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会计，听听此起彼伏的算盘，然后问官家，此等官吏，可勤勉否？但要算请先帝朝时的帐册，至少还得半年时间。

现在有了童驹和刘湛的法子，无论如何，也要让张相公看看，能不能用上。

“宫册你追着整理就好，寿命不要现在算。回头汇总以后，找信得过的人手来算，千万要保密，不得引起后宫恐慌。”赵顼吩咐道。

“是。官家，要不要去看看那刘湛说的第二件事？”

“哦？是那涂料试毒的事？有结果了吗？”

“正要请官家一起见证。昨日小的就找了五位老师傅，都是做惯了活的，当场就认出了许多无毒的涂料。最后还剩了三种不敢确认，说是本来是道门常用的，后来看色彩艳丽，才加到涂料里来的。

按那刘湛的说法，将这些涂料磨成粉，给小鼠喂下去，十二个时辰后杀掉，取出内脏就能查看毒性变化。小的寻思老鼠太脏，问过刘湛，换成了用狗。已派专人看护，还有仵作待命。”

赵顼点点头，随童驹转到一处地方，气味扑鼻，童驹连忙给赵顼递上一块手帕。

“官家，看来时辰到了，您要不要回避一下，等下人取出内脏后，给您汇报？”

“小马儿，朕又不是没见过杀鸡屠狗，直接动手吧。朕观这几条狗神气完满，吠声响亮，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官家目光如炬，恐怕也是那刘湛又信口开河。”

“试都试了，看看结果再说吧。若真未中毒，就把这内脏端去给那刘湛，让他心服口服！”

“是，官家。”

那边的屠夫得到示意，手起刀落，开肠破肚。不过多时，几条狗的内脏就摆在了案板上。旁边自有仵作上前查验，先望颜色，再闻气味，后用银针刺入，又切出一小块，放入准备好的液体中。这位验完，又换一位来验，避免错漏。

几位仵作验完，又一起争论了一会，这才推举了一位老成的来向官家汇报。

“回官家，回都知，所有内脏勘验完毕，都没有毒。”

“刘湛小贼，果然胡言乱语！”童驹感觉大为丢脸。

倒是旁边的赵官家一脸平静，拿着手帕多问了一句。

“朕看你们有所争论？”

“是位新进皇城司的仵作，认为其中有一块有异。但我等又再次查验了一番，俱认为是那位同仁看错了。”

“哦？是那只狗？喂了什么？”

“是左边第二只，喂了丹砂。”

赵顼示意，童驹捂着鼻子亲自去看，甚至上手翻来覆去的和旁边的内脏对比，没能发现什么。喊来那位说有异色的仵作，也只是说感觉如此，并没能说出更多的道理。

童驹无可奈何，垂着头走回赵顼身边。

“去和刘湛说说吧。”赵顼说话了，“让他死的明白些。”

……

童驹一脚踹开房间，把一口一口抿着酒喝的刘湛吓一跳。

“咋地了童公公，火气这么大。”

“刘湛，你死到临头了！”童驹把端来的狗内脏往地上一扔，“已经过了十二时辰了，这些狗一点反应都没有。”

“啧啧啧，我说用老鼠你又不肯，让你延长点观察时间你又说时间紧急。现在没有结果就来怪我。来来来，你直接砍死我得了，看天上会不会下雪，会不会觉得我冤。”

“刘湛！”

“行了行了，把详细情况和我说说。”刘湛一脸嫌弃用脚把狗内脏挪开，气味太冲了。

“按你说的，找老师傅问后，剩了6种涂料。昨日这个时辰，每样涂料称了二成，配八成水，给狗灌下去。今天杀死，取出内脏，请皇城司的老仵作验毒，气味银针都正常，颜色也正常。只有一个新来的仵作感觉有些异常，也说不出个道理。“

“异常的那个，喂了什么？”

“丹砂。我也问过了，道门就用此物炼丹画符，不说延年益寿，至少与人无害！”

刘湛都快被气死了，历史上被道士炼丹毒死的还少吗？chatGPT，打他们脸!

输入：丹砂的危害

chatGPT：丹砂是一种硫化汞的天然矿物。长期接触或吸入丹砂会对人体造成严重危害。其中最主要的危害是对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的损害。此外，丹砂还可能对生殖系统和胎儿造成不良影响。

啧啧啧，这种断子绝孙的玩意，你说与人无害？

刘湛冷笑道。

“童公公，我是读书人，信的是格物致知的道理，不信什么道士。既然公公觉得丹砂无毒，何不验证一番？狗就不用了，找些鸡鸭鹅羊，还是一样的八成水二成丹砂，灌下去看看嘛。”

“刘湛，我是宦官，不是公公。”童驹指正道，“我没时间陪你玩，你还是想想怎么死吧！”

“我想服丹砂而死，童公公。”刘湛平静的说道，刻意加重了公公二字。“公公既然不愿试，不如让我服用这丹砂。若我无事，公公还可以砍了我，若我有事，也算是以身证我所言非虚，公公在我墓前，摆壶夕照即可。”

童驹愣住了，感觉刘湛不像开玩笑。想了想，还是回去向赵顼汇报。

“朝闻道，夕死可矣。”赵顼感慨，“这刘湛虽然狂悖，倒是个地道的读书人。既然如此，再陪他试试吧。”

“是，官家。”

童驹连忙喊人抓来鸡鸭鹅羊各一对，分别灌下配好的丹砂。过了没多久，两只羊行动如常，鸡鸭鹅已经倒地抽搐了。

赵顼沉默不语，看向童驹。

童驹杀人的目光扫过去，旁边的仵作们连忙跪倒一地，冷汗直流。

“这是怎么回事？”

“都知见谅，或许是丹砂太重，使肠胃坠穿所致，如人吞金自尽，非是金子有毒啊。还请再验！”

童驹点头，屠夫们直接上手，破开鸡鸭的肚子，一股气味夺面而来，内脏肉眼可见的黑了。这下不用仵作验了，连赵顼都看出来，必定是中毒无疑。

无视仵作们砰砰的磕头声，赵顼招来童驹。

“凡经手此事之人，统统抓起来，等候发落。着人请太医长和工部尚书入宫……还要再请富相公和王学士！”

“是，陛下。只是张相公也已经来了，正在宫册整理处等候。”

“让他也一起来朕的御书房。童驹，你去看住刘湛。”赵顼深深的看了童驹一眼，

“记住，他现在不能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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