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枕头下摸出半包压瘪了的白菊牌香烟,用手撑开烟盒,磕出烟先递给张海一根,然后他自己再叼着一根。
烟盒随手往床上一扔,就开始在身上摸索火柴。
“刺啦”
“信叔。”张海递过火。
张信也不矫情,头微微倾斜,这就如同干柴碰到烈火,一点就着。
回正身子,抽了一口,烟雾进了嗓子,像带刺的玫瑰,嗓子眼火烧火燎的难受,“咳咳”。
两毛五一包的香烟,一般人真驾驭不了。
一旁的张海看了一眼张信,他以为张信由于刚起床,猛一抽烟有点不适应。
也就没有张口询问,继续吞云吐雾享受卷烟带来的刺激。
像他们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又在农村讨生活,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也就偶尔抽抽正规烟厂生产的卷烟,一般都跟大人一样,拿自家地里种的烟叶,用使过的纸自给自足卷烟抽。
张信对于他这般反应也是见怪不怪,张海的性格就是这样,心里有话,嘴上说不出来。
“小海,你说芦湖里现在能不能逮到鱼?”张信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挣钱大业该怎么开头,就想着先试试逮鱼,有枣没枣先敲上两杆子。
“逮鱼?信叔你想吃鱼?”张海嘴、鼻孔冒着烟疑惑道。
“我不吃鱼······”
然后一五一十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张海听后直摇头,“信叔,这大冷天湖里就是有鱼也不好逮啊!”说完直勾勾盯着张信看,心里捉摸着今天信叔怎么了?大冷天想着下河摸鱼,这是想钱想疯了?!
张信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看我干什么?”
面对张信的喝声,张海嘿嘿一笑,“信叔,你现在不就还欠着广发爷家的二百块和姑太的一百多块钱,今年多卖点小百货,再跟广权爷说一下到窑上干活,今年就能还个差不多。”
“去窑上干活是咱说一句话就能去的。”张信有点不以为然道。
适应了这烟味,张信反倒觉得这烟抽着不错,味足有劲儿,比雪茄抽着还带劲儿。
“那怎么不能。”张海有点小激动,另一只放在袖筒的手都拿了出来,一抬屁股下了床,“大前年跟刘湖的人打擂台,要不是你出手,那几个熊货能为咱们大队争来芦湖的使用权,然后承包给他小孩舅养鱼。”
张海说的是这个理儿,可当初打擂台是给大队争取芦湖三年的使用权,这不能算是张广权欠他的,事后张广权给了三十块钱,在这件事上他们谁都不欠谁的。
这事张信看的清楚,另外张西河从小就教他做人不能贪的无厌。
就是按江湖规矩这属于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的说。
这事张海也是知道的,“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怪广权爷这人太会玩圈圈。
低头之际,他突然灵光一现,扔掉烧焦了的香烟,还用脚给湮灭。
“信叔,明年咱们芦湖跟刘湖又要重新争芦湖水,到时候打擂台广权爷还不得请你去。”张海说完话小表情非常丰富,嘚瑟,骄傲,得意都集中在他那张不大、瘦窄的脸上。
语气里说的好像是请他去打擂台。
现在的张信对于打擂台是没有一点兴趣,习武之人不应该争强好胜,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他从小就跟着爷爷习武,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告诫他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他人欺凌,不是为了在人前显摆。
大前年张信上去打擂台,主要是因为芦湖这边真打不过人家,当时年轻气盛,也想着试试自己的武艺,便没考虑后果就冲了上去。
好在打赢了,要是输了他非得在床上躺个月把。
能上擂台的就没有一个善茬,出手都是狠招,虽不能致人死地,但碰上了少不得伤筋动骨。
芦湖水域差不多有两百多亩大地,被沙河一分为二,湖东是芦湖,湖西是刘湖,两个大队各占芦湖水域比率是:芦湖占了其六,刘湖只占其四。
早年还没有争端,自从改开之后,芦湖水域能带来大额收益。
水域可以搞养殖,湖四周长满了芦苇,可以编制苇席等用品。
家门口有这样的自然资源,张信也练就了一手编苇席的好手艺。
你挣到了钱,别人自然眼红······之后两个大队就有了三年一次擂台比武的规定,通过比武来决定芦湖的使用权。
文州这地方自古就是四战之地,造就了这里民风慷慨,武风兴盛乡里。
历史上著名的捻军起义就是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特别是清末时期顺昌一带土匪横行,老百姓为了自保,村村都组建自卫队,武德充沛,家家户户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打拳。
就是有这样的土壤才孕育了顺昌地区名拳——叉拳的诞生。
擂台比武说白了就是看谁的拳头大,在法治不健全的年代拳头就是道理。
擂台比武此间有着大恐怖。
挣钱还得是做生意,打打杀杀危险系数太高,就是挣了钱,也可能没命花,平白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张信摇了摇头,没有言语,站起身,跺了跺脚。
“嘭!”
屋外又传来一阵巨响,比刚才那一声还让人胆战心惊。
这一下让张信才想起刚才开门是干什么?
“艹!”两人都跑了出去。
出来就看到厨房的木门倒在不大的厨房里面,左边砸烂了塑料水桶,水淌了一地;右边砸掉了灶台的一角,还好灶上的铁锅完好无损。
这个寒冷的冬季,给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蒙上了一层冰凌。
“苟日的,哪个王八蛋闲着没事干了,卸我家厨房门。”
“信叔,风···是风。”张海脑子不灵光的解释了一句。
张信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是风刮的,我就是想说两句国粹解解闷。
“别愣着了,赶紧帮我收拾一下。”
“哎!”
两人低头进屋先把两扇门板给抬出来,躺放在厨房和正房中间的胡同里,这地方风小,又找来铁锨把水给铲出去,好一阵忙活。
该清理的都清理了,望着土灶被砸掉的一角,张信叹了一口气,自己这运气也忒背了。
要钱没有,要老婆也没有,一阵风还差点把吃饭的家伙给敲了。
“信叔,要不叫宋老六过来,这老小子最会砌灶台了。”
张信是个不爱麻烦人的主儿,“算了,就这么一个角几块砖的事,咱们俩在院里和点泥补上就行。”
实在是补这个角不需要一点技术含量,他们两个年轻小伙就能解决。
“哟,这是怎么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