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不比呢?”
翟丹才不愿和他做无聊的纠缠。
“不比……”
李观山笑得很阴险。
他指着整个陶瓷展厅说:“不比的话!你们这些文物在没全部变成碎片之前,将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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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三楼的民间工艺品展厅,或者也可以称作是“民俗厅”里,此时,两个人站在展厅的最中央,环顾着各色展柜在沉思。
一老一少,一矮一高,这两个人已经站了很久。
刚才,李观山临走的时候,拿博物馆的文物安全相威胁,并甩下几句话。
他说留了一个瓷水盂,放在东洲旧货市场张家瓷器店摊位上了。
如果你们师徒二人的手艺能超过那个水盂的修复水平,就算你们赢了。
赢过他,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对博物馆的捐赠还加倍。
如果赢不了他李观山,胡老师要承诺从此以后永远不再碰锔瓷,翟丹加入李家团队中,跟李观山专做拼接修复文物的生意。
他特地说明:这是李家几十年复仇行动的最后收尾,他不愿大动干戈,才没下狠手,如果不同意,那就等着最严重的报复吧。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主任走了进来。
“我说老胡,你们怎么把人家李大师给聊跑了?”
矮个子老人开口:“是他自己愿意走的。我们难道还硬绑着不让走?”
“你们和李大师聊的什么?是不是把人家气走的?门口保安说,李大师走的时候,一脸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矮个子老人道:“没什么,他硬要和我们比试修复瓷器的技艺,还一个劲的威胁利诱。我们就同意和他比了。”
陈主任不信:“就因为这个?人家会生气到不辞而别?”
高个子少年:“可能是我说他一定会输,伤了他的自尊。”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一定是口无遮拦,惹恼了李大师。人家承诺捐献的文物怎么办?承诺捐献的钱怎么办?是不是就都飞了?”
“大丹,我们单位现在财政紧张,李大师捐款那钱,刘馆长准备到账之后,马上支付给你们家的。你——”
后边还有责备的话,陈主任硬憋着没说出来。
“陈主任,只要我们赢了他,那人承诺捐十万块,还捐赠送两件文物。”
“那你们要是输了呢?”
“放心吧,陈主任,我们输不了。”
“要是有意外真输了呢?”
“大不了胡老师退休,我跟姓李的打工去。”
“拿公家接受捐赠的事和人打赌,这么意气用事,让我怎么说你们呢!”
陈主任看师徒俩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转身风风火火离去。
等陈主任走后,胡老师缓缓开口:“大丹,咱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是:一个进入暮年的老牛和一只还未成长起来的乳虎,要对抗一只正处当打之年的凶恶猛虎。”
“胡老师,既然人家想找回五十多年前的场子,连我的朋友,我妈的生意,还有您,都盯上了,这次一定是计划过很久。不让我参与进来,不承认我是您徒弟,您真以为这样做他就会放过我?”
翟丹努力做出一个轻松的笑脸。
反正被人盯上了,逃避不是办法。
胡亦勤长叹:“在见到他之前,我还曾经心存幻想,他会放过你。现在看来,我太天真了!他是要赶尽杀绝。”
翟丹:“现在您就是想把我甩掉,也不可能了。趁李观山还不知道我已经把瓷水盂拿来了,咱们抓紧时间,还是继续研究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胡老师也正为这件事发愁。
几十年前那次比拼,是集三家最强高手,用一群人的智慧打败李大当家一个人。
现在三家人才凋零,老的老,少的少,七零八落,根本不具备当年的实力。
而对手又是一个技术超过当年李大当家的人。
难度相当大。
当年打败李大当家。用的是季家锔钉内嵌手法。
是把锔钉内嵌在瓷器茬口断面上,外面不露任何连接痕迹。
但现在没法再用了。
因为季老头的徒弟,得到季家内嵌手艺的全部真传,最后,还是败给了李观山。
凭他胡亦勤和翟丹两个不会使用季家锔钉内嵌法的人,做的再好,技术也不会超过季家。
那用什么方法好呢?
“胡老师,您不是在研究瓷器粘合胶吗?我们可不可以从胶的方面入手?”
翟丹问。
“不行!李家是用胶的大家,李观山用的碰瓷诈骗技术,主要就是依靠他家对胶的性能掌控。”
“您实验了那么多胶,有没有也能控制时间、让它自己定时开裂的?”
“有,但是李家的能控制在七天内任意时间开合,我最多只能控制在三天内。”
“哦。”翟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还有就是维修痕迹的掩盖处理。
李观山处理过的瓷器,维修痕迹几乎看不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一件完整无痕的文物。
瓷器表面遮挡裂痕的釉,他是怎么弄上去的呢?
在放大镜下,能看出不是用的瓷粉。
翟丹研究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用的烤瓷工艺。
饶是见多识广的胡老师,都没听说过这种工艺。
他问翟丹什么是烤瓷?
翟丹解释,就是一种把釉镀在表面的技术。
这种技术起始于国外五十年代,可以用于外表层,起到美观作用,还能防止外来酸、碱、摩擦的侵蚀。
胡老师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徒弟:“大丹,你还懂得真多!”
翟丹心中暗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项技术现在虽不普及,未来的烤瓷手机壳、女孩子们白亮的烤瓷牙,都是用这种技术。
胡老师:“原来李观山采用了国外的科学新技术在里面。”
翟丹问胡老师:“消除表面修复痕迹,您都用的什么技术?”
胡老师很尴尬地说:“微雕。”
翟丹差点没晕过去。
这真是不可复制。
微雕技术好的人,可以在米粒上雕出万里长城的图案。
但此时胡老师眼花手抖,已经做不来微雕。
而翟丹对微雕更是一窍不通。
还有就是:即使将瓷水盂修补好,表面上看不出修复的痕迹。但用专门的透视仪器,还是能看出瓷器内里的裂痕。
翟丹问胡老师,现在国内外,都是用什么样的透视机器检验陶瓷隐形伤。
胡老师答道:“X光机。”
李观山这么心机深沉的人,会不会用透视仪器检测瓷器内部?
翟丹在三楼民俗厅来回转悠,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解决方案。
他无意中抬头,看到了一些民间工艺品,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冒出。
“胡老师,这几件工艺品的制作者,您还能联系的上吗?”
翟丹指着展柜里的展品问。
“每一个捐赠者,我都有联系方式,记在我的记录本里了,你跟我去办公室拿。”
回到办公室,胡老师很快找出那个皱巴巴的旧记录本。
翟丹翻开查看联系方式。
他要找的民间手艺人,住的都离古玩市场不远,还有一家,就在旧货市场里开店。
翟丹直接拨通了张婕家铺子里的电话。
电话是张婕接的。
她说石一波在已经回来,给翟家带的话都传达到了。
还有个坏消息:黄毛、瘦猴和晶晶都像是人间蒸发了,找不到任何踪迹。
说话时,张婕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沮丧。
翟丹不管这些,他冲着电话急切的说:“我现在有个办法可以一试。但必须找几个人来帮忙。那几个人离你都不远,我把地址和姓名报给你,你记录一下,让石一波和张晓明用自行车把人带过来。”
张婕说如果人家不愿意来呢?
“如果不来,就说有个活要他们帮忙,每人每天工资五百元。钱由我来付。”
张婕把翟丹说的人名和地址,通通用笔记下。
放下电话,她冲张晓明大喊:“晓明,准备三轮车!该咱们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