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儿啊!我的隆儿!”
看着那张满是惊惧的凝固面孔,已是风烛残年的藏铭国主,痛哭流涕。
边上,就有几个白面无须的男子过来劝慰,却怎么都劝不住。
过了好一会,藏铭国主的哭声才逐渐停歇,他深吸一口气,满脸阴沉之色,问起缘由。
“听说是一名散修所致!”
藏铭国主一听,勃然大怒:“散修?什么散修,能做到这等地步?隆儿养的那些供奉,莫非都只是摆设?莫要用这般说辞来糊弄朕!真当朕不知如今朝上两派攻伐的局面?居然都闹出人命了,真……”
“陛下,陛下!”一名常侍忽然出言,“二殿下麾下的一名供奉,已被带到宫中,名唤篆束道人,何不向他询问清楚?”
“朕记得此人,乃是隆儿心腹,他人没死,隆儿却死了吗?”藏铭国主的眼中闪过一缕寒芒,“也罢,让他进来,朕也好问个清楚!”
一盏茶的时间后,御书房中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虚言子?雷家供奉?好啊!权争到撕破脸皮了!”藏铭国主满脸怒意,接着冷笑连连:“先前朝中有人攻讦雷和,还是隆儿替他说话,没想到啊,竟会是这般结果!来人啊!给朕把雷和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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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府,门前,停着两辆华贵马车。
苏倩、雷崇礼、雷静站在车前,正与雷家的家主雷和说着话。
“既然虚言子道长,不愿与咱们雷家同乘,便也由着他,这等高人,总归是有些脾气的。”雷和正说着与陈渊相关之事,“我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大概是修行之人,不喜与世俗结交,但越是如此,咱们越是该表现出敬意,不要因一时挫败而心有怨念,即便无法请来真修,也不能闹出仇怨。”
雷崇礼等人点头称是。
雷和跟着又道:“还有,这次承仙楼的宴请,该是宴无好宴,你等切记要控制好自己,莫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给人以攻讦借口!”
他说话的时候,主要是看着雷崇礼。
“知道了,伯父放心吧。”雷崇礼老老实实的给了承诺。
“很好。”雷和点点头,“因为八宗之事,咱们与瑾茹王一系矛盾渐多,他得国主眷顾,咱们当暂避锋芒,雷家是藏铭国的支柱,与国休戚,是要为千年世家的,起起伏伏很正常。”
雷崇礼终于忍不住道:“这次酒宴,不就是瑾茹王宴请?既然有矛盾,又为什么要赴宴?”
“斗而不破,国便不乱。”雷和并未训斥,而是谆谆告诫,“再者说来,这次与宴之人中,还有铜守门的大修士,家中为了让你能入大宗,费了很大代价,也到了你来表现表现了。若提前就给大修士留下好印象,此事也就十拿九稳了。”
雷崇礼有些抵触:“怎么听着是像是和亲一般!再说,我看那位虚言子道长的本事就很大,未必就输给大宗!”
“一门之底蕴,与一人之造诣,不能混为一谈。”雷和摇摇头,和声道:“虚言子道长高深莫测,吾等以诚相待、奉之以礼,若能得他请来,便可护家族一时。但大宗底蕴,涉及万千,更有千百弟子,遍及各处,若得其庇护、恩荫,惠及子孙,得享太平!吾等世家,得有千年计。”
“大修士能活千年呢,未必就比大宗……”雷崇礼还待反驳,但雷静偷偷拽他衣角,这才作罢。
苏倩也上前道:“有我看着,族长放心。”接着又道:“虚言子道长非寻常修士,不能以常理应之!族长,不可因他是散修而轻视。”
“哪能轻视?现在是人手腾不出来,事情有多,俗务缠身,否则我早就亲自过去拜访了。”雷和点点头,又是一番嘱托后,让她好生看管两個后辈。
待得送走两辆马车,他刚回到府中,就有人送来急信。
“主君,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
见着来人模样,雷和心中不安。
那来人赶紧道:“谨茹王府出事了!”
“怎会出事?”雷和面色凝重,“死了多少人?瑾茹王人呢?已经入宫了?他自来谋划甚多,说不定……”
“死了!”
“什么死了?”雷和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剧变,“瑾茹王?”
“对!”
“不可能!”雷和重新镇定下来,“谨茹王府供奉甚多,经营多年,可谓龙潭虎穴,再加上他又得了某一方势力之助,新纳的侧妃也是高手,就算是大宗的真传弟子结阵攻伐,也不见得能成……”
说着说着,他注意到传讯人脸上的异样表情:“怎么?你还知道什么?”
“小人得的消息提了一句,说动手之人身着灰色道袍,疑似是……被安置在别院的虚言子道长!”
“这更不可能了!道长只有一个人!”雷和摇摇头,忽然想起陈渊一路过来的情况,“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被人涉及陷害,现在就派人去别院,问清楚情况!看看道长还在其中吗!”
这边,雷和刚下了命令,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有宫中常侍过来,召他进宫。
传讯之人一听就急了,道:“定是因那散修牵连了主君!主君,不可去啊!如果传闻是真的,瑾茹王已死!入了宫中,就再难出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雷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雷家与国休戚,族运与藏铭相合,我若不去,如何收场?再者说来,传闻未必为真,此番入宫,正要与陛下分说清楚,弄清楚缘由。”
他迈步前行,走到门槛处,忽然停下,转头道:“你去追赶苏倩他们的马车,让他们不要去承仙楼了,也不要回府,去九隆坊,那里大门高墙,还有许多高手,更有前往城外的密道,最坏的情况下,亦有出路。”
说到这,雷和意味深长的道:“虚言子是苏倩引入,他们就是关键,万万不可落入他人掌握,那才是对雷家最大的威胁,一定要保护好,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扭转局势!对了,请人将此事告知铜守门的那位大修士!看他是否愿意出面斡旋!毕竟,咱们雷家前后那么多拜入铜守门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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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仙楼,落座于都城的中心地带。
三楼,宽敞厅堂之中,处处典雅布置,正有二十几人坐于各处,品茗谈玄,悠然自得。
他们或是名士装扮,或是方外之人,亦有一看就是世家子弟的,还有几个女扮男装的富家千金。
其中一人,一头长发随意披肩,两鬓斑白,神色从容。
他坐在上首,左右有四五人围着,个个赔笑,态度谦虚、姿态都放的很低。若是有熟悉京城各个圈层的人在这,会惊讶的发现,陪在这人身边的,竟都是都城的风云人物,不是权贵子弟,就是大门真传!
这人,正是铜守门的大修士,苦何为。
他含笑坐着,不怎么说话,看着这些年轻人为了表现自身,在自己面前勾心斗角,自有一番游戏红尘的乐趣。
突然。
一道华光飞来,被苦何为拿在手中,一抖,就化作一封信。
三层众人尽数停下,侧目看来。
看过信件,苦何为轻轻一抛,信纸自燃,他则叹息一声,起身来到窗边。
“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想到又有界外修士来鼎元搅动风雨。若这消息是真的,那就证明八宗是真的衰落了,镇不住局面了,北域之主也该换人了。”
几个世家权贵子弟正待请教询问,却被楼梯处传来的杂乱脚步声打乱。
很快,三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便走了上来,为首那人捧着一个盒子,来到窗边,躬身道:“苦大师!请您收下此物!我家殿下说了,若他出了意外,当将此物奉于您!”
苦何为回头一看,目光穿入盒中,点头道:“也算是个不错的水灵之宝,听闻瑾茹王不是个大方的人,他将此物予我,有什么要求?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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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繁华之地,寸土寸金,居然能圈下这么一大块地方,真不简单。”
承仙楼的对面,忽有一人看着这三层承仙楼的后面,竟还有一片沙场,被围了起来,做成了靶场与马球场,忍不住感慨起来。
边上有个虬须大汉听了,笑道:“兄台是第一次来都城吧?”
“不错。”
那大汉笑道:“这就对了,这承仙楼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此楼在藏铭都城的名声极大,但真正能进去的极少,里面的常客非富即贵,平常人甚至都不敢进去,你倒为何?”
“为何?”
“因为这座楼的东家,可不是一般人!是咱们藏铭国的护国修士!听说其中有各种布局,能让人登临仙境,也可化作龙潭虎穴!”大汉说到这,语气唏嘘,“你说,谁敢在这样的地方造次?”
“那还真是来头不小,难怪东西会被放在这。”问话那人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也不知从何处拿了根翠绿竹子,而后站起身,就朝着对面走去。
那虬须汉子见了,忙问:“兄台何往?”
那人回首笑道:“自然是去见识见识你口中的龙潭虎穴,顺便取一样东西,再震慑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