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众追出去,唯留谢再兴一人,他端坐马上,目光直盯盯看着萧晓风逃走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思绪飘飞,回到三十几年前。
元至正十三年,元顺帝在位,然元朝江山岌岌可危。
江西王府郡主萧遗,去年下嫁汉人谢再兴,而这谢再兴不仅早有妻儿,更是当时起义军中的一员悍将,哄骗了萧遗不惜以死相逼,非要嫁他不可。
萧遗刚刚诞下小女三日,谢再兴便带着大队人马攻入了江西王府,屠尽府中人,焚尽府中物,熊熊大火中,他唯一听到的,是萧遗绝望的呐喊,跟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被焚毁的尸首中,唯独少了萧遗与孩子,还有萧家的一个,叫做萧和的护院,谢再兴怒下杀令,不论追到天涯海角,萧遗以及她的后人,一个不留。
谢再兴是怎样的野心,怎样的狠心,才能对自己的妻子跟刚出生的孩子下此毒手,可悲可恨。
风声呼呼的刮过耳畔,谢再兴回过神,冷冷的说道:“晓风,别怪外公心狠,谁让萧家愚蠢忠心元朝,谁让元朝余孽蠢蠢欲动危及大明,而你偏偏是萧遗的后人呢。”
轻叹一声,谢再兴拉拉缰绳,悠悠闲闲的骑马调头。
徐州城内,蓝封峤骑着马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迎面驶来的车队,三驾马车,每架马车边都有一个青年守着,骑在马上,颇有将风,也是个个的器宇轩昂。
然而最打眼的,还是车架最前面的一人,那人一袭暗黑色的锦缎长袍,冠发于顶,用一黑色上镶白玉发冠罩住,一派贵气模样,身骑白色骏马,精致的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却目光略有些淡漠疏离,仿若周身缭绕着寒气。
与蓝封峤擦身而过之时,只是淡淡的扫过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面上没有出现任何一丝波澜,继续行路。
蓝封峤回神之时,李景隆的身形突然出现在巷口,见他看向自己的方向,李景隆转身,拔腿就跑,一如预料,蓝封峤跳下马,匆匆往巷子里追去。
一处高墙之下,李景隆突然站定不跑了,蓝封峤也随之停下了追寻的脚步,站在他身后,喘着粗气。
李景隆转回身,抱拳颔首道:“蓝公子得罪,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带公子前来客栈相见,说话方便些。”
蓝封峤双拳于身后握紧,冷语道:“那他人呢?”
“公子里面请。”李景隆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进门。
客栈雅间里,朱标正坐在桌边,喝着清茶,等着贵客。
“殿下,蓝公子带到。”敲了敲门,李景隆将蓝封峤引进房中,顺势关好了房门,而后走到朱标的身侧。
朱标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蓝公子请坐。”
“不必客气了。”蓝封峤摇摇头,嘴角抽动了两下,淡语道:“太子殿下特地差人带我过来,又不怕亮出身份,定是有事要与蓝某相谈,还请速速相告为好。”
朱标呵呵干笑了两声,坐直了身子,说道:“好,蓝公子果然快人快语,那么我就问一句,公子此番嫁妹,是与童继远相约,意欲刺杀谢再兴吧。”
蓝封峤显然的眸色一暗,目光中狠意尽显,直盯盯的对上了朱标的眼睛,语气也瞬间冷如冰霜,道:“你说什么?”
“蓝公子休要动怒。”朱标面上没有一丝惊慌,笑了笑又道:“你以为本宫因何出现在这里,童继远这老狐狸,也跟本宫约定了,却是意在元朝余孽,他要杀萧晓风。”
“这不可能。”蓝封峤想也没想,冲口而出。
朱标轻咳了两声,以宽大的衣袖遮挡着口鼻,回头看了一眼李景隆,而后慵懒的往后靠了靠,似乎很累的样子。
李景隆会意,淡淡的语气说道:“公子可知这童继远也是个元朝人来的,他的嫡妻童夏氏,本名萧夏,便是萧遗的妹妹,童夏氏之所以没有被当成元朝余孽斩杀,全是因了童继远的临阵倒戈,帮皇上攻破了元军都城,一路打到了开国功臣,打成了个丞相。”
蓝封峤有些晃神,眼珠乱转,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李景隆淡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继而又说道:“虽然如今已经废除了丞相一位,童继远也已经带家眷搬至翠竹林深处,但是他也会害怕,皇上什么时候突然兴起要拿他当初的身份做文章,所以为表忠心,他自然要以元朝余孽的性命作保,谢再兴的命虽也有些价值,但总归不如元朝余孽,所以童继远选择萧晓风是毋庸置疑的。”
蓝封峤手中长剑握紧,冷语道:“你跟童继远合谋刺杀萧晓风,竟敢如此在我面前合盘托出,就不怕我杀了你。”
朱标嘴角一侧扬起,眼中一丝精光闪过,淡语道:“你不会的,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来杀萧晓风的,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你,我倒要看看敢跟童继远谈条件的人,是个怎样的狠角色,蓝公子,要不要跟本宫合作,毕竟我们互不相干,各取所需。”
“那倒不必。”蓝封峤握着长剑的手微松,转身开门。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却被朱标看在眼中,他看着蓝封峤的背影,不紧不慢的说道:“先别急着拒绝,好好考虑,想好之后,京城别院自来找本宫便是。”
闻言,蓝封峤开门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继而快步跨出门去,而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在考虑了,就是有希望的。
李景隆看看朱标笑的浑身的肉都有些颤抖,眼前渐渐变得雾蒙蒙的,那个我见犹怜的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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