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兆审视着被压制着的壮汉,疑惑的看向洪承畴。
此人带着厚厚的木枷,脚上还带着铁链,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隔着破烂的衣服还能依稀看到躯体上密布的伤口,显然,这个人来头很不简单。
“本官听闻前次鞑子犯边,你麾下的弟兄伤亡不少,光将勇锐还不行,兵卒也得够利才行。”洪承畴抚着胡须笑眯眯的说道。
“此人名叫王文耀,早先是固原镇兵的夜不收,说起来还是个队正,比你都高上一级,却不想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暴起杀人,将直属的把总及一干将领都给杀了,然后便被收监了起来,本是断了个斩立决,本官见他悍勇非常,正值大争之世,这种人物杀了可惜,便保了下来。”
洪承畴端起案几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徐徐说道。
杨兆盯着被如猛兽般束缚着的男人,眉头微微隆起,这洪承畴果然所图甚大,看样子在陕西保的不止自己一个,很是有要培植羽翼的意思。
“边军的将帅都不是好相予的,真要杀,是他一个人杀了的?”杨兆开口疑惑道,要知道把总搁在后世算的上营级别的指挥官了,中层指挥官守备不可能不严密,这人单枪匹马去将营部端了,他是不相信的。
“这你还别不信”洪承畴将茶碗放在案几上,然后啧啧两声。
“这厮厉害,手提一柄朴刀,愣是在三十个卫兵的围攻下冲入军帐,一刀剁了他把总,不仅如此,阻拦的人也杀了五六个,若不是最后调了弓弩手,还不知如何擒他,现在绑的这般严实,也是防着他暴起伤人。”
这个王文耀确实武力高强,洪承畴也是相中了他这一点才保下来,奈何此人桀骜不驯,饶是洪承畴恩威并施都不为所动,为了防止他暴起伤人,洪承畴这才令人将他像猛虎一样捆起来。
杨兆听着王文耀的战绩,心中暗自惊心,他是边军出身,太清楚一个人冲军帐是什么样的水平了。
他、赵平戎、高保权三人之中,也就只有高保权有这本事,两年前跟鞑子交战的时候,单枪匹马冲入十几个蒙古骑兵的军阵之中,一棒敲碎了对面百夫长的脑袋。
这还是借着马力,若是纯步战冲三十人的军阵,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王文耀,抬起头来!”洪承畴看了看一直埋着脑袋的王文耀,提高了语调。
而王文耀却充耳不闻,依旧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仿佛一个哑巴一样。
身边的卫兵忍不了了,一人上前一把捏住王文耀的下巴,将他用力抬了起来,嘴上还骂道:“你这杀才,若非我家参政已经做了断头鬼了,如今却还这般不识抬举!”
王文耀被强制抬起了脑袋,怨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洪承畴。
王文耀的脸着实让杨兆吓了一跳,这厮生的确实恐怖,黄蜡的皮肤上,横亘着两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一道从嘴角直直延伸到耳根,一道则竖在左眼,光是这幅尊容,便可以想象他曾经的峥嵘岁月。
见杨兆盯着王文耀的脸发愣,洪承畴也笑了起来。
“怎么样,此人可堪一用吗?”
杨兆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说道:“属下观此人,却是百战之兵,自是能够一用的。”
“可惜啊,此人桀骜不驯,并不容易压服,且先给你带回去,若是不能用,便一刀杀了,以绝后患”洪承畴眼眸闪过一丝寒意,冷声说道。
杨兆闻言不由得也是汗毛一立,当即拱手说道:“属下领命。”
得了王文耀,杨兆心中自然是高兴的,边地几年,很多有经验的老兵都战死了,他手下多是没打过什么打仗的人,这样的人虽然老实,但确实打起仗来问题百出,很让他头疼。
王文耀这人是个老兵,从军的时间比高保权、赵平戎都要长,是天启元年的兵,厮杀场上活了七年的狠角色,还是边地的七年,那可不是人能想象的。
一回到军营,杨兆便招来高保权、赵平戎,并吩咐左右为王文耀松绑。
大略将王文耀的事迹跟二人讲了讲,二人都大惊,一人闯入三十人的军阵,还砍了主将,这悍勇程度着实让他们侧目。
赵平戎当即就喝止了正在给王文耀卸枷的士卒,拱手谏言道:“老大,此人如此悍勇,又如此狠辣,如今释放了他的手脚,岂不是放出一只猛虎?俺看,这人不能轻易释放,否则恐生事端啊!”
王文耀闻言,抬头盯了一眼赵平戎,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好不骇人。
“你这贼厮,笑什么?”高保权见状,大为不满,瞪着王文耀大声呵斥道。
王文耀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俺笑着泼才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若是释放了俺,你们这帮子人不够俺杀的!”
听到这么嚣张的话,一向脾气火爆的高保权如何能忍,当即开口骂道:“他娘的,杀自己人算鸟本事,老子当年拿鞑子脑袋当夜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王文耀却不再言语,只是轻蔑的看着高保权。
这眼神让高保权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即转身朝向杨兆,抱拳请命道:“老大,放了这厮,俺要跟他过上两招,若是不能取胜,便请杀了俺!”
“高瞎子!你发什么疯,现在是玩这些的时候吗?”赵平戎闻言,当即出言呵斥道。
杨兆却难得没有斥责他,反而抬手制止了还欲再骂的赵平戎。
“老大,这、、、、、”赵平戎看着若有所思的杨兆,颇为不解。
杨兆却凝重的看着高保权问道:“可有必胜的把握?”“俺是谁,你还不清楚吗?老大”高保权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老大,这使不得,这杀才不简单,俺担心对高瞎子不利!”赵平戎连忙劝谏道,王文耀这厮眼神之中全是杀气,真动起手来了,万一对高瞎子不利可就出大事了。
杨兆却深吸一口气,说道:“有你我在此,他翻不起什么浪花,何况高瞎子也不是良善之辈,洪参政既然给了我此人,总归不能让他白白消耗粮食。”
赵平戎闻言还想再劝,杨兆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了,抬了抬手说道:“卸枷!”
很快两个士卒就战战兢兢的将王文耀身上的枷锁卸了下来,许是太久没有活动,王文耀猛的一下就从地上余跃了起来,扭动着身子活动着筋骨。
而这边杨兆、赵平戎都神色凝重,纷纷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出手,而麾下的士卒除了高保权也都纷纷戒备,高保权倒是光棍,还是颇为不屑的盯着王文耀。
“王文耀,洪参政让你到我麾下效力,便是给你一次机会,且要好好把握!”杨兆戒备的盯着王文耀,开口说道。
“就你?也配?”王文耀扭动着脖子,不屑的看着杨兆:“老子做队长的时候,你怕还没从军呢,现在倒是想骑老子头上来了?”
“杀才,若是再敢折辱俺老大,定教你好看!”高保权听王文耀出言,侮辱顿时大怒,指着王文耀就骂了起来。
王文耀玩味的看着高保权,用力将手指捏的咔咔作响。
“姓杨的,你听着,要让老子卖命,好办,派个人赢了老子,保证俯首听命!”王文耀不无挑衅的说道。
还不待杨兆开口,高保权就暴喝一声:“让你爷爷俺来!”
旋即便直接挡在了王文耀面前,面露凶色,杨兆看着眼前一幕,虽然暗自戒备,但也没有出言阻止,高保权是他们三个人当中武艺最高强的,让他出战便算赢不了也不至于伤了性命,而且他也有意检验一下王文耀的成色如何。
“俺不杀无名之辈”王文耀冷哼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小伍长,心中充满了不屑。
“俺,高保权!”高保权闻言厉喝一声,然后怒道:“杀才,今日不打断你两条腿,难消俺心头之恨!”
“那便来吧!”王文耀不慌不忙的站在那里,仿佛丝毫不将高保权放在眼里。
高保权哪里受过这个气,暴喝一声就攻了上去,下手也是狠辣,直直朝着王文耀的面门而去。
王文耀立即抬手阻挡,只一回合,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高保权惊愕于王文耀居然能挡住他的拳头还纹丝不动,而王文耀则惊愕于高保权这一拳头居然让他难得双手一阵发麻。
这下,两人都不敢轻敌了,当即拿出全部的力气往对方身上招呼了起来,都是边军出身,拳法都是中规中矩,靠的都是一力降十会,奈何两人都是天生神力,愣是分不出个胜负。
二人缠斗了五十个回合,都没能打倒对方,反而把自己累的够呛。
赵平戎也看出来了,王文耀的实力大约是和高保权不分伯仲,提起的心也放下了,还不忘吐槽一句:“他妈的,怎么成摔跤!”
没错,两人现在就是跟摔跤差不多,拳头解决不了对方,便只能扭打在一起,死命将对方往地上摁,自然看起来就很是不雅观了。
“行了,把他们分开!”杨兆看二人已经进入死缠烂打的阶段了,也不打算继续下去,当即命令士卒上前将二人强行拉开。
便算是拉开了,两人还兀自撂着狠话,显然是打上头了。
“王文耀,服不服?”杨兆看向王文耀问道。
“不服!这贼厮力气是大,但若是拼耐力,老子未见得输他!”王文耀被士卒架着,大声叫骂道。
“放你娘的臭屁!”高保权闻言当即死命挣扎起来,硬是要上去再跟王文耀大战三百回合。
“要打,等南下平完叛让你们打个够,明日便要出发了,都回营休息,真论输赢,这次南下拿贼人的首级来论!”
虽然王文耀显然没有心服,但至少杨兆看出来了,人他是留住了,高保权激起了王文耀的好胜心,这就是杨兆要的效果,团队之中良性竞争总是可以促进团队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