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居然一下子就喝完了。”武士在耳边遗憾地摇了摇酒瓶,里面听不到半点回音。
水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两名成年男性分一小瓶萨摩烧酒,当然不够喝。”
“我只是感慨,喝完就要动手了。”武士看了眼手无寸铁的水龙,问道,“没带你的船桨?”
“那叫櫂。”水龙纠正道,“最近我的【观三摩地断行成就法】又有精进,所以没有带櫂,你用真剑吧。”
“那好。我本来还担心重伤你,特意准备了把木刀,看来也用不着了。”武士走到刀架前,拔出太刀,亮出如流水一般的刃纹,“我就用这把‘福冈一文字吉房’和你过招吧。”
说话之间,武士双手握刀,高举至脸侧。仅仅只是一立剑,空气中便隐隐传来风雷之声,就连万里晴空都在他头顶聚起片片乌云,密若鱼鳞。
【示现流·蜻蛉】。
水龙站起身,将管家服脱下叠好,露出贴身的马甲。他的两腿微微内扣,双手紧握成拳,一上一中,就像一头战象高扬长鼻,竖起尖牙,引颈长嘶。属于他的半边天空也浮现出朵朵祥云,看上去明光烁亮。
【六度王拳·勇猛精进】。
奇妙的是,两人的架势不同,异象甚至都截然相反,隐隐散发出的气势却出奇的相似。彼此之间,有如镜照。
……
“我突然想起,似乎我和橘小姐你从来没有单独说过话?”神父问道。
橘玛利亚背对着他,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漠的回应道:“因为我觉得,你的名字有占我便宜的嫌疑。”
神父愣了一下,笑着解释道:“橘小姐你弄错了。我的名字是叙恩(Joshua),不是叙主(John)。不过说真的,你的名字是玛利亚,确实是圣母之名,不考虑下改信万能的天主吗?”
“弄错的是你,因为我只是单纯讨厌你们而已。”橘玛利亚缓缓转过身,她的双手十指箕张,就像是某种猛兽的利爪一样,“本来我准备留你一张嘴,现在就只留你一口气好了。”
神父叹了口气,举起胸口的十字架亲吻一记,又在额头、胸口和两肩划出十字。无数洁白的光羽从他头顶落下,又有恢弘肃穆的圣歌在庭院中唱响,将整座神社都化为圣域。
“圣哉,圣哉,圣哉。大有权能、大有威严的主,你的荣光充满天地。”
……
“犬饲君,我们为主家效忠,尽心竭力,这是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怎么能自贬为狗呢?”
面对北乡时臣的劝说,犬饲狩座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你这屁话都说了多少次了,也不嫌烦。我本来就是大哥的狗,我的狗绳就在心里;你虽然看着像人,不也是岛津的狗,脖子上比我都还多一条狗绳呢!”
北乡时臣连忙低头,便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他手忙脚乱准备将领带解下,一道纵横交错的雷光却突然劈头盖脸朝他打来!
这道雷光光高度就有两米多,正常人绝难躲开。但也没见北乡时臣的身体有什么动作,他整个人就原地向上拔高了三米,整个人瞬间就挂在了凉亭的横梁上。
随后他拿出一只空心正方体,看都不看就朝犬饲狩座投掷过去。正方体在空中自动解体,变化成八只高速旋转的手里剑,各自从不同的方向朝犬饲狩座飞去。
雷光当然是犬饲狩座所发。看见手里剑飞来,犬饲狩座当即又是一爪挥出,从他指尖挥出的雷光立刻织成一张严密合缝的电网。任凭手里剑的角度再刁钻,也被电网所摧毁。
只是北乡时臣的身影已经从梁上消失不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犬饲狩座鼻翼一动,当即转身出亭,手脚并用的飞快爬上了亭顶。果然在青瓦飞檐之上,北乡时臣已经从腰后拔出忍刀,弹出刀刃,指向中段。刀刃上电流闪动,又有无数窸窸窣窣的震颤声发出。
【警视流·八相】。
犬饲狩座的脊背高拱,两手几乎都撑在瓦片上,看上去真的就像一只一人高的大型犬正在发起进攻的准备。雷光也已经绕遍他的全身,隐约形成一只巨大无比的犬型虚像。
……
最先和巨响一同传来的,是一记震天撼地的震动。
整座庭院瞬间被一股力量卷过,大片大片黄褐色的泥土翻卷而起。树上的叶片簌簌而落,就连溪流中的水也摇晃着荡出渠道。
唯一没有影响到的就是安心院胜和岛津信久周围的地方。朱席上的水渍都没有一丝波纹,甚至坐在上面的安心院真还有心情对安心院胜伸出脚丫子:“爷爷,帮帮忙。”
安心院胜看了眼安心院真烧得焦黑的脚底板,心疼的说道:“让你非要硬踩到火上去……回头我就把【去万病咒】和【金刚身】教给你,这种事以后也少做。”
说着,他朝安心院真一指,焦黑的皮肉立刻自动脱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痊愈,看不到半点痕迹。
没过多久,水龙捂着右臂走了过来。他的右拳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也不知道到底往手臂上延伸了多少。他的身后跟着刚才那名武士,手里提着一把断刀。
安心院胜也如法炮制,替水龙治好了手臂上的伤。
又过了一小会儿,橘玛利亚拖着神父走了过来。她抓着神父的头,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神父像丢死狗一样丢到朱席前。
就算安心院真刚才还不明白“结果”是什么,眼下也已经了然:两家不至于为这种事就撕破脸,各挑几个人出来打一架、以胜负定结果就是最好的选择。
安心院家这边出的就是水龙、橘玛利亚、犬饲狩座,岛津家则是武士、神父、北乡时臣。前两组都已经决出了胜负,现在就差犬饲狩座和北乡时臣了。
一道雷光闪过,犬饲狩座从一堵高墙后跳出,烟雾缭绕的落在了溪流对岸。一群手里剑也从墙后飞出,就像蜂群一样对他紧追不舍。
犬饲狩座一挥爪,雷光当即四射,被击中的手里剑纷纷崩碎。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墙壁轰然炸开,一枚金刚杵拖出长长的烟雾,朝他兜头急攻而来。
对于这样的攻势,犬饲狩座甚至连手都不用抬,金刚杵就已经被定在了他的面前。但紧接着,北乡时臣就持刀从烟雾中冲出,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合身撞向了犬饲狩座!
犬饲狩座刚才没有抬手,就是在等待这一刻。他向前奋力一推掌,雷光合成一堵电墙,裹挟着金刚杵和烟尘就朝北乡时臣倒攻而去。
然而北乡时臣的攻击却要强得多,一刀就将电墙一分为二,又势如破竹般向着犬饲狩座杀去。
眼看刀光距离犬饲狩座已经不足两米,岛津信久却突然开口喝道:“北乡,停手。”
北乡时臣当即一跺脚,小腿没入地面两分,用这种方式强行刹住冲势。在他停下的时候,刀刃距离犬饲狩座已经不足半米。
犬饲狩座却毫不客气地一抬腿,一脚就蹬在了北乡时臣的小腹上。北乡时臣挨了这一脚,身体顿时一晃,倒退了两步才站稳。
“阿犬,够了!”安心院胜制止了犬饲狩座的不讲武德,又扭头看向岛津信久,“这下怎么说。”
“平,胜,负……”岛津信久的手依次从三组人身上点过去,最后却点到了安心院真的身上,“胜。所以这次算是你赢了。大里组就地解散,所有人即刻离开萨摩……”
“你还准备绕这家伙一命?”安心院胜讥讽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名头叫‘萨摩之隼’?”
“那怎么办?我难道要因为别人用我用过的名号,就要弄死他吗?”
大里千束这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忌讳,连忙磕头如捣蒜。岛津信久看了他一眼,含笑说道:“你刚才说了半天武士,我就给你一个正式成为武士的机会好了:你切腹吧,别让人给你介错了。
“对了,回去后再切,别弄脏我的园子。”
大里千束的牙齿不听使唤的打颤,连身体都开始哆嗦。
安心院真眼睛一瞪,刚想说话,岛津信久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真,你难道还想要把他们杀光吗?”
这一眼仿佛拥有魔力一样,让原本怒目圆睁的安心院真平静了下去。他低头鞠躬道:“您说的对。”
看到安心院真也做出回应,安心院胜这才站起身,准备走人。岛津信久却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神父和被踢了一脚的北乡时臣:“把人治好再走。”
安心院胜冷哼一声:“也不嫌丢人。”话虽这样说,他还是一弹指就消除了两人身上的伤势,随后才大摇大摆的离去。
伤势痊愈的神父爬起身,看着安心院胜嚣张的背影,惊讶地对武士和北乡时臣说道:“你们两个……谁输了?”
“跟他们没关系……后生可畏啊。”岛津信久沉思了半天,一脸不解地说道,“我本来只是想看看这老家伙现在怎么样,没想到居然把继承人培养的这么出色……我记得他明明是一直放养他孙子的啊,为什么能这么有出息?我是不是也该对忠明进行放养?”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
“阿犬,刚才怎么回事?”安心院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问道,“怎么没斗过北乡家的小子?”
犬饲狩座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也是一脸不忿地说道:“北乡的狗牙也就那样,换了批新的虱子,烦。”
“回去后,咱们好好合计合计,看看怎么找回这个场子。”安心院胜看见安心院真面无表情,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次岛津信久那个老东西算是丢大了面子,我估计他回去后三天三夜都气的睡不着觉……这都是真你的功劳啊。回去后好好休息,还有要紧的事要做呢。”
安心院真没有回答。
在回到家后,安心院真重重推开自己房间的,把坐在地毯上看书的秋月朔夜吓了一跳。她刚想问结果如何,却看见安心院真将上衣一脱:“换衣服!”
秋月朔夜连忙捂住双眼,半天却没听到什么不和谐的声音。她悄悄张开指缝,却发现安心院真换了一套更便于行动的衣服;跟进来的枪间美乃实也脱下了女仆装,换上了一身常服,正从侧面扣上裙子,还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装进口袋。
“你带这些东西干什么?”安心院真问道。
枪间美乃实吐了吐舌头答道:“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秋月朔夜被他们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不禁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安心院真的声音阴冷的就像是从九幽地狱中吹出的一样,他斩钉截铁地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