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赫德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个老迷弟。
难得有如此知己,却一直没有深交,实在是平生最大憾事。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舒赫德一脸谦逊:老侯爷过誉。老夫即便有些许小功劳,也都是主子赏赐。
况且我朝名臣名将比比皆是,老夫实在算不得什么。
朱秀摇头:老将军此言差矣。出则为将,入则为相,说来似乎简单。
但家祖却说过,真能有这般能耐的,整个朝廷也不过两人尔。
只是老将军如此才情,当朝却只能屈居第二
话音还未落下,舒赫德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
刚才把他捧得这么高,差一点就直追孔圣人。
现在居然说有人的成就还在他之上。
这小子,捧高踩低的手段是从哪儿学来的?!
舒赫德忍不住出声:侯爷说的第一,是讷亲讷都统?
朱秀摇头:讷亲不通兵事不懂修书,如何算得上立功立言?
可是三朝老臣张廷玉?身为汉臣却得以配享太庙,确实令人钦佩。
朱秀:张廷玉虽是名臣,但行政能力再强,与立功毫无关系。
那一定是阿桂!战功赫赫,堪称国之柱石!
朱秀:阿桂虽能谋善断,可惜文采不佳,稍逊风骚。
说着话音一顿,终于不再卖关子,满脸正色:
真正能够与老将军相提并论甚至能略胜一筹的,唯大学士傅恒一人耳!
舒赫德原本绷着的老脸,瞬间松了下来。
皇帝的小舅子,他比不起。
哈哈哈
屏风后面响起一阵大笑声。
一个身穿官袍的身影大步踏出。
朱秀不由松一口气,吹了这么久的牛逼,终于把后面藏着的人给吹出来了。
舒赫德起身说道:我给侯爷介绍,这位乃是多罗额驸咱们正白旗都统福隆安。
果然是他!
朱秀一脸惶恐,连忙躬身:小侯不知都统在此,方才大言不惭,让都统见笑了。
福隆安上下打量着朱秀,缓缓点头:你不错,是看过书的。
朱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吐槽。
传闻当年女真靠人手一本《三国演义夺得了大明江山。
如今看来,夺江山靠的是运气还是计谋暂且不说,人手一本《三国演义倒是真的。
老子这么高明地化用煮酒论英雄,都让他给识破了。
朱秀连忙拱手:多谢都统夸奖。这些是小侯肺腑之言。
福隆安如今不过三十多岁,却已经承袭了一等忠勇公,爵位在他之上。
整个清廷,除了爱新觉罗氏,就以他的身份最为尊贵。
他同时任着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军机处大臣,又有太子太保的头衔,可谓是煊赫一时。
福隆安矜持点头:前些时日听闻延恩侯府上噩耗,本该过去探望,只是一时有些走不开。
朱秀连忙回应:都统身兼数职本就极忙。
小侯家事,不敢劳动。
若是正白旗中其他勋贵过世,福隆安身为都统是要去悼念的。
只是以延恩侯府的存在感
皇帝还能记得颁一道圣旨,让朱秀袭爵就已经不错了。
还要啥自行车。
三人重新坐定。
福隆安一直在打量着朱秀:我看你今年未及冠吧?
朱秀回应:是。今年十八。
年纪轻轻,见识倒是不俗。福隆安点头,如今你府上可还有什么需要。
我身为正白旗都统,自该为你解决。
给他去世的老爹吹了这么大一法螺,自然该回报人家才是。朱秀拱手:多谢都统美意。如今家里虽少了些人气,但日子还过得去。
些许龌龊,不敢劳动都统千金之躯。
那就是有事喽?福隆安顿时起了兴趣。
朱秀黯然摇头: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都统毋需过问。
说说说!朱秀越是不提,越让福隆安心中焦急。
朱秀略一沉吟,拱手说道:前些时日家中二婶出殡,路上遇到一勋贵之家出行。
出殡队伍避之不及,最终冲撞了人家。
此事也怪小侯年少冲动,再加上心情抑郁,多说了两句。
结果被对方下人揪住猛打一顿,即便到了今日,胸口还隐隐作痛
哎
朱秀说着指了指自己昨天被刺痛的左胸口处。
福隆安听得眉头猛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一个奴才,居然敢打一等侯!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人死为大!更何况是堂堂一等侯府中的丧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冲撞与你?
朱秀摇头不说。
讲!福隆安猛地拍桌案。
朱秀小小声:阿桂府上。
这些当然是朱秀在胡说八道。
朱刘氏出殡当日,朱秀一直没出门,在家里试验各种花香的肥皂。
他又怎么可能给朱刘氏披麻戴孝。
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别人想查也查不出。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之所以要提起阿桂,实在是因为这老小子太受乾隆宠信且太会打仗。
以后会是个大麻烦。
顺便也是帮和珅清除些障碍。
要说乾隆朝的宠臣,和珅最多排第三。
第一自然是福康安,他是皇帝内侄,打小被乾隆当儿子放在宫里养。
除了皇位,乾隆基本啥好事都想着他。
第二便是阿桂。出身不俗,精明能干,很得乾隆信任。
时不时给这两家人上互相点眼药,说不定就会对和珅产生好处。
和中堂,本侯为了你的仕途,可是操碎了心呐!
放肆!福隆安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定西将军在外征战,他的家人却在京师胡作非为!凌强欺弱!
此事我必上报皇上,治他个不敬之罪!
朱秀脸露惶恐,连连说道:都统何须如此,我等同为正白旗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且阿桂将军本人又是满洲正红旗都统。若因这点小事,惹得都统与他不快,未免大题小做。
甚至让皇上心生龌龊,对平西将军作战也有不利
朱秀巴不得两家打起来,可惜事情不可能如他所想的那般发展。
福隆安尽管现在被气得够呛,但等回家就会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真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上奏皇帝。
朱秀这个时候表示一下大公无私,无疑会打消福隆安的疑虑。
把自己成功塑造成一个为了顾全大局不惜忍辱负重的伟岸形象同时,也给福隆安心里添了一根刺。
针对阿桂的刺。
福隆安深深看了朱秀一眼,点头说道:延恩侯虽年纪不大,这气度确实不小。
既然你本人替他求情,我便不再多说。
待阿桂回京,我再当面找他对峙!
如今的阿桂是征西将军满洲正红旗都统兼礼部尚书。
几乎算是位极人臣了。
但他无论从爵位职位上,都比福隆安的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兼军机处大臣差了一截。
也难怪福隆安说话这么硬气。
朱秀连连拱手:劳都统挂念。些许小事,惹得都统如此盛怒,小侯当真惭愧。
依小侯之见,此事就此揭过。
说起来,都统今日喜气洋洋,大金川那边的战事难道已经稳操胜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