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兄,又是一起,又是一起啊,咱们翰林院的那个小张,不过是同僚之间摆了一场送行的酒宴,而且还是人家小张自己出钱,人家家里乃是郑州府有名的豪富之家,花自己家的钱在樊楼请自己的同僚吃一顿便饭,居然还让那曹彬给抓走了,颜面扫地,斯文扫地啊!”
范质倒是点了点头道:“此事我真还知道,那个张哲本是去年的新科进士,乃是一年翰林之后要外放去外边做通判,故而在上任之前,宴请同僚,可虽然他地点放在了樊楼,但据说是不但菜肴奢靡,鲍参翅肚无所不点,更是在四楼大额的打赏了陪酒的姑娘,实在是张扬、也招摇了一些,这才惹来了曹彬那個铁板脸,知道他花的是他们家自己的钱,也没把他怎么样,不过是让他注意影响么。”
“注意影响?他曹彬要是不搞这个,哪有影响?那影响分明全是他造成的。”
范质闻言乐呵呵地看着王溥道:“你说你跟着义愤填膺的干什么呢?这事儿跟咱又有什么关系,又没人请咱吃饭,再说咱们现如今早就不管事儿了,那个谁,秦王殿下不是说让你帮我写会本么?你把精力多往这方面放一放,不比啥都强。”
王溥一听就不乐意了:“我给他写绘本?我堂堂一个宰相给他写这玩意?他拿我当什么人了?而且他根本也不尊重史实啊,他都不尊重史实,还找我写个什么玩意?”
王溥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整理唐会要了,也就是整理唐朝的史料,有宋以来历朝的宰相都特喜欢干这种事儿,硬是能从史料中找所谓的帝王之术来献给官家,这习惯就是打从他这开始的。
然后赵光美就心想,那别浪费啊,就找到他让他帮个忙,捎带手的帮忙写点残唐五代史演义或者三国演义之类的,他来提供大纲和主线,王溥负责写,到时候再把他写的东西改成戏曲和唱词演给将士们看。
然后美其名曰:“反正都是整理史料,你写的那个唐会要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也没啥用,我大哥都不乐意看,与其把时间耽误在所谓的帝王之术上,那还不如写一本优秀的历史小说流芳百世。”
气得王溥都想打他,好像他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帝王书都是没用的东西一样,现在瞅他赵光美自然也就越看越不顺眼了。
就见王溥道:“我当然知道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既没人来请我,我也没那口腹之欲,更不可能出头做什么士林领袖,可我就是不满意,不行么?我堂堂宰相,难道还不能参政议政了?我看不惯秦王难道还不能说了?”
范质道:“能说,当然能说,官家早就说过大宋不会因言获罪,连张霭都好好的依旧当着他的清流领袖,谁还管得着你说什么?可不管是公报私仇也好,借题发挥也罢,秦王殿下和那个曹彬此举,难道不是在整顿吏治,澄清寰宇么?你还要反对?这又有什么可反对的?你没看这回连张霭都老实了么?难道你是贪官污吏?”
“我当然不是贪官污吏了,可是文素兄,就整顿吏治这四个字哪朝哪代不提,可是哪次不是一阵风?你我二人好歹也是起于州府,又做了许多年的实权宰相,张霭之流不懂,咱们还能不明白么?吏治是整顿不了的,越整,就只会越烂!”
范质闻言,倒是不置可否,这话说得肯定是极端了,但其实也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我所心忧者,乃是那曹彬和他的检委会,会不会权力过于大了?彼辈都是武夫出身,不读诗书,不习孔孟,心中没有忠孝节义,不明礼义廉耻,然而其人乃是商行通过投票来选的,朝廷对他们没有半点制约和掣肘的手段,而他们行事也丝毫不受朝廷制约,这成何体统啊?纵使是吾等宰相,彼辈面前仍无所畏惧,朝廷威严何在?”
范质皱眉道:“不过是抓一些吃吃喝喝的小事,何以会如此严重?”
“怎么不会?如何不会?傻子都知道,秦王殿下他这肯定只是一个开始,他光抓吃吃喝喝么?八项规定是不是都要抓,是的话,这得养多大的一个衙门?得雇用多少人,又要有多大的权力?现在他们确实是抓得挺好,可若是将来他们也腐败了呢?难道这些兵卒出身的人,比咱们读圣贤书的人会更清廉么?什么自下而上的监督,这种话,我看就是个屁!”
“啪,啪,啪”正说着,就见有人给他鼓掌,两人回头去看,就见居然是赵光美拎着一个大食盒过来了,一时间不由得尴尬无比。
哪知赵光美却道:“王相不愧是宦海数十年的老宰相,这份见识果然是不凡啊,刚才在外面听了一耳朵,也觉得是受益匪浅啊。”
王溥闻言脸色一红,一甩袍袖羞恼地道:“殿下若是想讥讽在下直接直言便是,若是觉得我说得不对,惩处在下也就是了,何必又在此做这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我没有啊,你说得都是有道理的,我阴阳怪气个啥?读书出身的官员,本来在贪污的时候就比当兵出身的人相对更清廉一些啊,别说你不相信票选,我都不相信,越是票选出来的,往往就越特么的贪,不过这跟礼义廉耻未必有什么关系,说白了,这年头能读得起书的中得了举的人,大多家里还是殷实的,肚子没那么饿,也要脸,都是肥鸭子,军中票选上来的那可都是饿着肚子来的瘦鸭子了,而且武夫么,相对也确实是没有你们文官那么要脸。”
范质和王溥一时大为吃惊,忍不住问道:“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我刚刚已经向大哥请过旨意了,这几天吧,会成立一个风纪司,专门负责纠察八项规定和大额贪腐的稽查问题,其中的成员从御史、军中、宫中、尤其是班直之中抽调,整风使是那个张霭,不是曹彬,这个风纪司是隶属于御史之下的,只是不受其他衙门掣肘而已。”
“那曹彬呢?”
“曹彬,他负责监察张霭啊。”
“…………”
“御史负责监察百官,监委负责监察御史,这不挺好的么?凡是风纪之人,若有知情不报,收受贿赂,堕落腐败,清流不清的现象,由曹彬负责搜集证据,抓人审人,人选由商行来选,五年一换,执行中直接对大哥负责,他们的办事处就放在皇宫东边,所以大哥赐名,东厂,曹彬就是东厂的第一任厂督。”
范质和王溥闻言一脸懵逼的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觉得好像是哪不太对,但又偏偏说不上来这个不对到底在哪里。
还是范质转移了话题道:“却不知殿下来政事堂找莪们两个前朝之人,是所谓何事?”
“这话说的,多不好听,什么叫前朝之人,谁敢说你们俩不是我大宋的宰相?来找你们俩,主要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让您二位尝尝我们樊楼酿出来烧酒。”
范质大奇:“樊楼,烧酒?不是说樊楼已经把酒坊给关了么?”
“关?没有啊,只是和商行的酒坊合并了,咱们接下来啊,我打算把樊楼的这个招牌进行授权,搞这个招商加盟了就,会派这个樊楼的厨师,去各个角店、酒肆去掌大勺,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到樊楼物美价廉,营养健康的炒菜,这是我们的使命啊,加盟店的售价自然也会比樊楼总店更便宜一点,也没啥规矩,交点加盟费换牌子就行了,所有的加盟店都能低价进我樊楼的烧酒和果酒,除了眉寿之外我这回一口气出了十四个不同价位和当此的酒,足够加盟店用了,到时候还请两位相公多多关照哈。”
俩人闻言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回那十三酒楼怕不是都要死定了,这岂不是非得给玩破产不可吗?
“还有一事儿,王相公,你上次交给我的这个戏文,你还是得改改啊,李存勖力拒耶律阿保机,实乃英雄是也啊,你怎么能把他写得那么粗鲁呢?这个你必须得给我改改,他可是五代的主角啊,那个李嗣源,你给我写成坏人,你就说,李克用是他杀的,把他给我写成一个老阴逼,大耳贼。”
“荒谬!荒谬啊!这太荒谬了,我不改,你这是,你这是颠倒乾坤,胡说八道。”
“我颠倒乾坤?我怎么颠倒乾坤了?凭什么李存勖就必须是暴君,李嗣源就必须是仁主?我看你才是颠倒乾坤。”
然后,俩人就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