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票?”乔韦心想,过几天去柳角公园会会他。
忙了十几天,两边录像厅一切就绪,只等开门迎客了。
乔韦心想,反正也没几人来看,收的那点票钱还不抵电费呢,索性休息几天,等开学再说。
这天正值处暑,天气异常酷热,张姐家的狗伸出长长的舌头,嘴角挂着两串哈达子,没精打彩的趴在树荫下。
一早,韩遥说是去书店看书一直过了午时也没回来。
乔韦闲得蛋疼,一人躺在长连椅上正在做大头梦,梦见自己躺在自家小院里痛快喝着冰啤。
忽然感觉有人用鞋尖蹭自己的背,他吓了一跳,以为乔三这帮二流子又过来找麻烦,连忙跳到地上。
只见一个穿背带裤、绿色短衫的女孩惊恐的盯着自己,迟疑的退了两步,旋即开始“噗嗤、噗嗤……”笑的前俯后昂,花枝乱颤,良久才收起笑,板起脸问:“傻希希的,你干嘛,想吓死人不成?”
乔韦一场好梦被打扰,没好气的说:“你才傻希希,用脚蹭人做什么,嘴巴可不止哄食这一个功能好不?”
那女孩被他逗乐了,笑骂:“你这人可真坏!叫几遍都不醒,睡得象头猪!”
乔韦不想这小丫头片子胡扯,正准备睡下。
那女孩连忙拦着问他:“哎,哎,你这录像厅到底开还是不开呀?”
“开学后再来吧。”
乔韦不想多费一句口舌,自顾自的躺下,翻身将背留给了那女孩。
“真扫兴,我开学可来不了,早去首都了……”那女孩嘀咕着,正准备走。
“在哪大学上啊?”
乔韦问完真想抽自己脸巴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
“北外!”那女孩倒是痛快,不遮不掩。
这可是外交官的摇篮啊!
乔韦可不想让这个可能是未来外交家失望,忙对她说:“哎,哎…我给你开机子,你自己进去看吧!”
女孩白了他一眼,说:“我不叫哎哎,我叫王青!你叫啥名?”
“今天免费,用不着套近乎!”
女孩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进去看录像了。
“哎,那个…王青是吧?我睡一会儿,走时别叫我。”乔韦叮嘱她。
乔韦一觉醒来已是天黑,电视机“嗤啦、嗤啦”闪着雪花,王青应该早走了。
迷糊间,他依稀记得王青好像说明天还来,但怀疑自己做了梦,不确定她是否说了这话。
因为第二天要去柳角公园。晚上睡前特别关照韩遥:“那女孩来了,还是免费看!”
韩遥不满:“你小子又是凤凰二六妹子,又是跟牧班长暧昧不清,这贫富不均啊,就不能照顾一下咱们贫下中农?”
乔韦笑说:“那你明天好好把握。”说着,转身睡了。
一大早,乔韦就到了柳角公园。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公园连个吊嗓的都没有,哪有唱票的,倒是有几个老头在那儿打太极拳。
上辈子,乔韦正是在这儿遇见的杜云山,一个去过三八线战场的老兵,就是他教了几脚腿上功夫。当然那是工作第四年的事情了,此时他应该还在省军区任上,没退休呢!
这段时间,乔世老想往事,究竟是这世太孤单了,还是想念上世的老伴、儿女,他也说不清。
可能上世多一些。
故人今何在,可曾安好?
算了,算了。先拉两声嗓子吧,钓鱼还打个窝子呢!
依然记得少时村里还没有通电,炎炎夏日,暮色垂临,劳作了一天的庄邻纷纷聚到队部后的那砖桥上,摇着蒲扇来一段清板唱。你唱罢来我登场,谁都能吊两嗓子。没有灯光,没有伴奏,只有幽幽闪烁的萤火虫儿混杂着田野里浅浅的蛙鸣。
所以,他也算半拉子淮剧迷。
“但愿名登龙虎榜,也不负爹娘教养恩,越思想心潮滚,快把喜讯传家人,进门来叫声赵氏女……”
“小伙子,你是万县人吧?”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跟前,饶有兴趣的望了他。
乔韦驻足,停了唱,好奇的问:“是的,老先生您怎么知道的?”
“哈哈,你这个淮崩子(淮剧唱腔)夹着牛哩哩(万县早期民调),只有万县人才能唱得出这个味!”老者开怀大笑。
“您老祖籍万县?”
“离乡几十年了。”
老者神色暗淡的继续说:“早年随父流落于此,老家没人喽,谁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乔韦安慰:“那我陪您唱一段,解解乡愁吧。”
听他这么一说,老者又高兴了起来,神采奕奕的说:“小老乡,你唱的是《看罢榜文》里面的段子,腔有了,但唱法不对,淮崩子讲究三分做七分唱,你光唱不行,动作还得跟上,不然丢了韵味。”
说着,老者抬头挺胸,身体站直,眼神目视前方,唱道:“但愿名登龙虎榜,也不负爹娘教养恩,越思想心潮滚……”
临走,老者问他叫什么名字,约他明天再来。
“姓乔,单名一个韦字。”
“跟我那三个不孝子一个姓,万县乔姓是大户呐!”
老者,也就是马清彪苦笑一声,缓缓而去。
回到录像厅已是午时,乔韦没看到王青,以为她没来。
韩遥说:“人早走了!”
乔韦呵呵一笑,问他:“跟她聊骚聊的怎么样?”
韩遥一脸喜庆,乐滋滋的说:“约了后天下午去学校后山湖里野泳。”
乔韦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丫的,竟约人家女孩游泳?”
现在可是一九七八,男女约会拉个手还要说一句“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真不知道该佩服这胖子勇气还是为他智商捉急。
韩遥一脸委屈:“人家主动提出来的好不好?你小子充什么柳下君子呢!”
第三天下午,王青真的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叫文蝉衣的清瘦女孩过来。
乔韦听了名字,来了兴趣,文姓本来就少见,偏偏这女孩又起了一个很古朴的名字,以为这女孩名字一定有典故或者家里什么人一定是个文学家。想明着问,又怕遭人误会,旁敲侧击了半天,才知蝉衣是一味中药,是一个卖药的郎中给起的。
本来,两个女孩在右,乔韦和韩遥在左。因为乔韦想打听文蝉衣名字典故,两人渐渐走慢,被落在了后面。
倒是王青跟韩遥边走边聊,一路谈笑风生,最先到了湖边。等乔韦和文蝉衣也到时,两人早已下了水。
乔韦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衫子就跳下水,游了过去。
文蝉衣站在岸边,扭捏了半天,又眼馋他们在水里闹得欢,正准备找一个偏一点草丛将衣服换了。
正在这时,三个二流子模样的人骑车从堤岸另一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