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半悬西边。院子上空却下起了雨,不大,但很细密!
乔韦光着膀子,蹲在屋门口看蜻蜓在低空中飞舞。
此时,该到秋粮收割的时候了。
在老家每逢秋收,这些古灵精怪的小飞虫总是会如约而至,出现在夜晚的打谷场上。
就这么,他想起了几百里外的老家,半生劳碌的乔见山和张文秀,突然一股热流上涌。
“喂,发什么愣呢?”
不知何时文蝉衣已经走进了院子,双掌遮着秀发站在他的面前。
乔韦张开嘴,喷了一个烟圈,半沙哑的问:“什么时候来的?”
文蝉衣慢慢的走了过来,伸手抱着他的头,柔声问道:“你怎么了?院门也不关吗?”
他缓缓推开她的手,笑道:“特么,别烧了你的衣服!”
“啪!”
文蝉衣用力的打了一下他胳膊,笑骂:“你这人真是无趣,坏就坏了呗!”
乔韦深深地吸了一口,将烟雾吐了出来,淡蓝的烟气瞬间溢满了两人之间。
“哎,那事问过我爸了,调人的事历来都得一把手点头…”文蝉衣轻声说道。
乔韦点了点头,隐隐有点失望,但又旋即消失,你是人家什么人啊?
“不过,他又说了,他会出面向一把手打个招呼,应该问题不大……我爸让你节后去厅里找他一下!”文蝉衣故意将一段话分两段说。
他笑了笑:“先抑后扬啊,这丫头越来越会玩了!”
正想着,院门哗的响了一下,接着有车子推进来的声,是韩原回来了。
韩原一见文蝉衣在,犹豫了一下,响亮的唤了声:“嫂子来了啊!”
乔韦哭笑不得,心想:“你小子倒机灵,在那边见了牧楚悦叫嫂子,现在回到这边,见了文蝉衣也叫嫂子,一个不拉,一个也不得罪!”
文蝉衣听了却一点不觉得违和,自然应了一声:“哎,回来啦?”
“还驳什么啊,人家应都应了!”
乔韦起身拍了拍手说:“走,一起去喝碗羊杂汤!”
三人两辆车晃晃悠悠往新华书店那边骑。
骑至半道,乔韦突然想起好久没见叶雪亭了,心想人家上次帮了那么大忙,连个谢字都没讲,要不去看看她。
找到她家,敲开门,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子疑惑的看着他们,眉宇间跟叶雪亭颇为相似。
乔韦笑问:“叶雪亭在家吗?”
年轻女子启嘴,正要回答。
这时院里响起一个尖厉的女人声音:“哪个啊?”
年轻女子冲她们羞赧笑了一下,朝身后回了一嗓子:“妈,来找小亭的……”
“不准出去!死丫头,让你看个炉子都看不好……”她妈好象在斥责叶雪亭。
逼仄、窘迫压抑着这座城市每个人的神经!
但叶雪亭还是出来了,见是乔韦,拍手惊喜道:“哟,是你啊,我说喜鹊叫呢,快进来,快进来……”
又指着年轻女子介绍道:“我姐叶雪芳,刚返城回来……”
狭小的院子里,叶母正蹲在炉边,大力的摇着扇子,炉堂里一窜火苗从几块木柴间呼呼升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旋即在炉子上冒出了一股黑烟,伴随着刺鼻的二氧化硫气味。
见人进来,叶母不满的瞪了他们一眼。
但乔韦还是冲她问了一声好。
叶雪亭将他们引进客厅,搬来两张长条凳,用手在上面摸了摸,笑道:“地方小,将就坐坐,我给你们砌茶!”说着,往外走去。
“妈,家里那罐茶叶在哪?”
很明显,是叶雪亭的声音。
一会儿,叶母带着冷冷的表情走了进来,在客厅翻找起来。
可翻了老半天也没找到。
叶雪亭只得抱歉的笑笑,倒了三碗白开水以代茶水。
这时,一个半大女孩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脸上脏乎乎,眼眶挂着将滴未滴的泪珠。
叶雪亭扭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我弟弟妹妹……”
说着,拉起小男孩的手问:“怎么了,小兵,谁欺负你了?”
小男孩不开心了甩开手,嘴一撇,情绪崩溃大哭了起来:“三姐,不肯给我买,不肯给我买……”
叶雪亭好奇的问妹妹:“什么不肯给他买呀?”
妹妹嘟囔着嘴,不开心的说道:“这是妈给我买橡皮的钱,他非让我先买糖!”
“小兵乖,小兵别哭,姐给你钱!”
叶雪亭摸起了口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来拉着小男孩的手保证:“等这月发了工资,姐给你买好多糖,好不?”
小男孩不高兴的嚷嚷:“我现在就要嘛,我现在就要嘛!”
叶雪亭带着抱歉的表情对他们笑道:“家里太闹了……”
说着,将弟弟拉到了院子里,找了件破旧的玩具让他玩了起来。
弟弟一边玩着,一边心有不甘的摸着眼泪,嘴里不时抽泣。
乔韦见了难受,习惯性将手掏进裤兜,手指却直抵兜底。
“丫的,都忘了,钱被牧楚悦这婆娘搜刮走了!”
他用脚踢了踢韩原。
韩原扭头问他:“哥,咋了?”
乔韦小声问道:“带钱了吗?”
韩原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抽出一张大团结递了给他。
这小子衣服卖得好,乔韦给他们一件衣服十个点的抽成,每天进项不少呢。
见他扣扣索索,乔韦一把将他手中的钞票夺了去,从中数了十张大团结,将剩下的又还给了他。
韩原不满的冲乔韦嘟囔了一句:“还抢上了……可记得还啊,我攒钱娶媳妇用呢?”
乔韦踹了他一脚,笑着骂道:“你个屁大侠子,尽想些不健康的……”
韩原揉着被踢疼的腿,不满嘀咕一句:“就兴你一个又一个,我一个还没呢!”
乔韦又气又笑,心想:“老子正为这事头疼呢,你小子倒好,那壶不开提那壶啊!”
文蝉衣瞟了一眼韩原,问:“哎,小原弟弟,你刚才说他什么一个又一个?”
唉,又来了!真麻烦!
乔韦连忙打叉:“这小子小时候得过大脑炎,脑子被烧坏了,净胡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韩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也赶紧找台阶下:“哎哟,肚子疼,小亭姐姐,你家那边有厕所……”
叶雪亭站在院子里,指了方向:“呶,在那边!”
韩原捂着屁股,一溜烟的出门而去。
两个女孩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由笑得前俯后昂。
好一会儿,韩原才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进来。
见天色不早,叶雪亭估计也出不了门,她母亲看着呢!
乔韦将十张大团结压在了碗底,招呼文蝉衣一起向叶雪亭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