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在哀嚎,奥术骑士团的飓火如孩童的烟花般渺小,很快被腕足一扫而尽。边境骑士团则在恐惧中崩溃逃窜,敌军不再冲锋,而是号哭着跳入护城河里,或者索性埋头于尸堆中啜泣。
恐惧如杯中溢洒的酒,沿桌角迅速蔓延。
城堡外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与绝望的呻吟,就连城堡里的蒙森士兵们,也捂着眼睛或耳朵呼痛,在地上如拦腰切断的蚯蚓般蠕动挣扎。
邪祟?老爹召唤来了邪祟?李维咽了咽口水,那些被抛弃的农民,横死的战士,无数的牺牲,难道就是邪祟出手的代价?
我们赢了?或者说,真的还有胜利者可言吗?
父亲跪倒在地,双目已眇,两行血泪顺着鼻翼缓缓流淌,口中仍在嘶哑作声——
“吾主乌撒,我愿承受命运加诸我的一切,我再无鲜血可献,再无斗志可言。现在我选择死亡,一无所留,敬献生命,庇佑子孙。我平静地迈出永恒之路的第一步,告别生命,走向历史。”
是召唤邪祟的祷词吗……李维想。他以为父亲的偏执只是老派贵族的骄傲,没想到父亲真的藏有能改变战局的杀手锏,只是,付出这样的代价,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他们赢得了战争,可也输掉了一切。蒙森家族背叛了他的子民、荣誉和传统,以禁忌召唤邪祟,只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他们,将以邪祟信徒的恶名,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遭后人唾弃咒骂,直至世界终结。
父亲一定也清楚代价,可他还是做了,为什么?抛弃一切,难道只是为了家族的存续吗?
蒙森公爵已不再做声。他苍老的身躯一动不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李维刚要上去搀扶,却见公爵的肉体迅速坍缩,转瞬间化作一坨不可名状的肉沫。
他呆愣住,从前的世界仿佛于瞬间崩塌,头脑里蹦出的唯一想法,竟是哥哥亚兰现在是蒙森公爵了。
“结束了,李维。”亚兰似是在刚刚的震荡中受了重创,脸上满是血迹,他倚着长枪作拐杖,虚弱地搀上弟弟的肩膀,“一切都结束了。”
两人望向城堡之外,漆黑的腕足依旧在阵地里肆虐,已见不到什么成规模的抵抗,只有零星几声哀嚎。
“集结还能站起来的人,然后……”
“然后怎么样?大哥,我们已举世皆敌了。”李维声音嘶哑。
“我不知道,离这东西越远越好就行……”亚兰指着城外的邪祟,脸上满是厌恶与恐惧。
逃亡吗?逃到哪去?父亲已经死了,而召唤邪祟的恶名将跟随他们一生,他们不再是蒙森家的公子,而是最卑劣最邪恶的怪物……
“滚开!”
威严的吼声在远方炸裂,犹如诸天齐鸣。
一股崭新的、更为强横的热风扑面而来,却并未带来任何伤害。在无垠的死寂中,奇迹降临了,腕足剧烈地哆嗦着,未作丝毫抵抗,便触痛一般飞速缩回天际,似乎仅仅是一声怒吼,就能令它畏惧万分。
雷暴止息,暴雨降下,一个傲岸的人影从敌方阵地中如璀璨烈阳般升起。
女王陛下来了!她身着玄色铠衣,一张脸白如凝脂,金黄的长发如瀑般垂泻而下,虽被血水浸染,却依旧美丽脱俗。双眸烁耀生辉,犹如穿云透雾的阳炎。
边境骑士们不再呻吟,仿佛有火光在他们残躯上燃烧。骑士们歪歪斜斜地重新站起,强撑着伤体,整队集结在她身后,他们傲然伫立着,宛若钢铁铸就的神像。很快,便聚集成一挺战意滔天的人墙。
“听我号令,一个不留!”
喊杀声如潮水般扑向李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