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语中!”乐山大惊,一把按住了他的话,压着嗓子颤颤地问,“这,你是怎么知道的,齐深告诉你的?”
“也不是,我是亲眼看见的,那日我路径巡防营,见你上了他的车。”谢语中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带着把自己惊着了,“你,那边,你是来真的了?”
乐山心思百转千回。
承认也没什么,谢语中是个信得过的人。
只是她忽的就想起了茶馆里谢筚同她说的话,“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人,与元家元三走的极近。”
不如顺着他的话下去,“真什么真,你觉得我有这个胆?”
谢语中不禁咂舌,“我看你像是有,长孙全绪与沈家那位你竟敢两手一齐抓,一个也不放过,你就不怕届时东窗事发,会出事?旁的人也就还好了,那沈家的,你提着几个脑袋在闹,陈乐山,既然你与我都说到这个点上了,那我奉劝你一句,沈家的人,不要轻易招惹。”
“哎,记着了。”
与谢语中辞别,乐山心里隐隐起了担忧,都说纸包不住火,如今谢语中都瞧过了,更不要说旁人。
谢语中问她怕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只待到东窗事发那日,一帮人要问她个清楚,她可不在乎名节这些身外之物,就怕自己,真的给不了那人什么。
沈璞定要她给他个说法,届时,她拿什么给。
“长宁,你在想什么?”
问兰在她的房里待了也有小片刻,难得见她心绪不宁。
递茶给她,见她不接,多嘴便问了句。
乐山有心事。
喝了小半口茶,乐山称赞,“这烫茶的手艺是越发了得了,我怎么觉得像吃出了海棠的味道。”
“我知你喜欢这个味道,特意研了花瓣做了粉,过了几遍筛水,留一点在茶里,既有清香,又不苦涩。”
“听起来很好,一时多留些放在我这里。”
“好。”
今夏海棠开的正好,犹如去年日正长。
他待她很好,他真的待她很好,他与从前也不一样,他不再是昔年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定远侯,今生,他是她的七郎。
那便嫁吧。
倘若上苍给了她一生,是要叫她来还一还前世未尽的夙愿的话,那她也没什么,苦的日子吃的太多了,好日子强求不得,她心里,一直有个他。
前世今生,她喜欢的也只是他。
乐山放下了茶盏,心情大好。
长宁见她眉头舒展,笑得开怀,不禁又问,“何事如此开怀?”
“嗯,”乐山望向屋外的红海棠,“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有个困惑,今日忽想明白了,因为想明白了,所以心里高兴。”
她高兴,沉芫陪着也高兴,在她身边静静磨着茶,“那便好。”
时光静好,海棠依旧。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这日,阖家团圆,明月高升,是个极喜庆的好日子。
满大街都是嬉笑欢乐,便是这样的时候,乐山领着一帮游街的大老爷们,打马骑在前头,心里越是悸动,身边有熟识的认得她,冲她打招呼,“嘿,陈营头,今日不休息啊?”
“休息不了,忙着呢,老周头。”
老周头乐呵呵地笑,推着摊铺上桥了。
乐山转回了头,身边骑着马的人碰了碰她,“营头,该走了。”
“走,去下四街转转。”
也不知为何,看着老周头一身乐呵地上桥,走到热闹里去那刹那,她心里忽而软绵绵的,不得不承认,这一刻里,她想沈璞了。
“驾!”
自上回他来稍信,那已是小半个月前了,这些天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心里干着急,痒痒腻腻的,平日里下了营,连家也不想回,这几日,一连好几天都拎着酒去了暗馆,去看看他同样留在京中的小情人。
不可谓不说同病相怜,那小情人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惧她惧得很,乐山还偏爱看他那副受欺凌的怕丝丝模样,要不是今日特殊,这会儿她已跟他喝上酒了。
“营头,啥事这样高兴呢?”左手侧人见她笑得开怀,马背一拍,随口即问了。
乐山还没答,身后又有人替她答了,“还能有啥,营头,一会儿下营了,带不带哥儿我几个去那小清馆坐坐啊?”
男人间也就这些爱好,相处久了,也就没人把乐山当女人看,荤话不忌,什么都能扯。
只是巧好今日一道出来的人中,不仅仅都是年纪小的,恰还有一位年纪足够大的老叔,老叔踏实了一辈子,见大伙儿提起了这事,不由道,“小陈啊,按辈分来说,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叔?”
“是呢,老叔。”
“那老叔就要跟你讲了,小陈你呀,是有些本事,但好歹是个姑娘家,叔说这话可没有别的意思,老叔就是想对你说,那清馆之流的地方啊,往后能少去就不要去了,跟这帮混账小子闹什么,这个事啊,你师父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可得要说你。”
“哎,晓得了,不去了。”
没承想这点小事,倒闹得人尽皆知,可见身份不一样了,顾忌也就多了。
从下四街转了一圈出来,马前头正敲着号巡查,在街口忽被人喊住。
“陈乐山!”齐深便站在人堆里喊她,“事还没完,下马吧,陪我喝一盅。”
老叔胆子小,最怕这些京中的贵人,见太和郡主在这里喊,忙扯乐山的马头,“行了,小陈,这里巡逻也快换班了,后半程我替你看着,明日你再替回来,这会儿,就快些过去吧。”
乐山笑他们怕事,这算什么。
说是这样说,心里寻思了一下,下四街都转完了,也确实出不了什么大乱,况且巡防营一向是走辅助的线路的,真要出了事,六扇门大理寺比她勤快,大事她反正也插不上手。
“好,谢老叔了,明日后日我都替你。”
乐山摘了帽子,下了马来,朝齐深走近,没问别的话,问了问南苏,“怎么没看见南苏?”
“哦,家里有事,回山东了。”
“山东出了事?”
“应当没有,”齐深拍了拍她,“我家里的事,你瞎操心什么,你放心,南苏办事最妥帖安分,用不了几日便能回来了。”
齐深不知道的是,私底下,南苏与她的关系一向很好,往常他回山东,都会来与她道个别,顺道说两句叫她照顾照顾齐深的话,只是这一回,似走的很匆忙,招呼都没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