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里的人散去,只剩下他与陈忠,陈忠抹了抹额头的汗,才问,“长宁,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在交代这个事情之前,她需得向他坦白一个事,“我从西山大营回来了。”
“何意啊?”
“我是说,不仅仅是今日,从明日起,我也不用去营里了。”
“哦,”反应慢的陈忠,待听明白她说的话,惊得从椅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父亲,莫慌。”
陈忠首要想到的,是乐山的处境,缓了缓神,惊慌的问,“可是有人为难于你?”
这么想想,就顺理成章了,家里的杂事,最近发生得太过频繁,他整日兢兢战战,原来事情的始末出在这里。
乐山觉得,父亲问的话,也不能说没有,但内里的事,不便于告知他,“因伯父的案子,牵扯到营里的太和郡主,为了安全起见,我便私下做了这个决定,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不过女儿觉得,不去营里,或许对我们家来说,会好过一些。”
陈忠再谨慎,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孩儿,你这这是治标不治本啊!”
此话不假,但她心下决定,不与齐深同流合污,不涉党争,这是她做事的原则,“我虽从大营回来,但太和郡主等人定不放过我,就因为是乐山处理不当,才导致家里受了牵连,我这几日,深深感到自责,等小妹的事情结束,我会外出避一避风头。”
“避风头?”陈忠又一惊,“如何避风头,长宁啊,”陈忠从心里担忧,“这还只是魏家,会不会有什么后续的事,亦或别的人呢?”
“这正是我担心的事,”齐深的性子,真说不准,她虽与她相处了这些日子,但对她也不算了解,“过了这段时间,乐山准备去奉天,”长安城内,一片安和,但她知道,过不了多久,长安城外,便会有祸乱,由于讨伐安史叛军,驻扎在西部的大军已经撤了回来,暂居西山大营,陕西凤翔以西地段,新起的吐蕃正蠢蠢欲动,“不去奉天,便去蓝田,要过一段时间,乐山才能回来。不过父亲放心,乐山给您担保,我离京了,家中的事,自会一如往常而息,不会有任何牵连,父亲也无须担忧乐山的去处,去奉天,是我早就想好的事,我会定时给你回信,你且宽心。”
“奉天?”不是不能离家,但家里也有儿子,只是这些儿子,年数渐大了,却没有一个有外出的想法,反倒让他家这个大女儿出远门,况且前途又没有办法预测,“家里无职,奉天城内,没有一个好照应你的去处,你要过去,是准备做些什么事情?”
“听闻长孙全绪在奉天招兵,陕西以西一带,分州以北,吐蕃数次进犯,只是你也看见,朝廷斟于内忧,难以管辖边疆动乱,河南河北两地,才刚刚收复,实在没有心思顾及陕西,乐山此去,是想锻炼锻炼能力,不久回来,应当有所成。”
“你哪里是锻炼能力,”陈忠听明白了,“陕西既然动乱,你去,又有什么用,万一有个差错,无异于……唉,你也别去了,就在京里待着,况且那个长孙全绪,又是何人,我听所未闻,让你过去,叫为父怎么能宽心?”
“不以身冒险,焉知福祸,”乐山安抚他,“长宁虽不是男儿身,但志向在外,父亲怎可歧视,乐山这一回去,是做了准备的。”不能再聊了,“先说到这里,还有几日呢,大理寺那头案子还未结,我也得起身去了。”
陈忠起身,“我随你一道过去。”
“不必麻烦,崔寺卿此人,你知道的,名声在外,案子一结,他不会为难我,我去去就回。”
乐山便一个人去了,依照条例,结了案子。
只是出门,崔丐竟亲自送了她出来,乐山惊慌,忙见礼,“崔寺卿,快快进去。”
崔丐朝她引了引袖子,“我送你出门。”
老人家有话对她说,从中庭出去,他道,“这不是刑事的案子,京兆府尹昨日夜里就接了案宗过去,这件事上,我委实无权插手。”
“劳大人费心了,”乐山站住,朝他又拜了拜礼,“不瞒大人说,这个事情,本就不归大人管,是乐山持魏崔两家的粮草案一事,威逼于你,在此,乐山特向你致歉。大人且送到这里,乐山就出去了。”
崔丐叹了口气,他亦道,“丫头你年纪小,但行事极有条理,你的用意,老朽怎么会不明白,老朽不会怪你,只是因我崔家,确实有做的不当的地方。”
都不敢明说,崔丐一生,清廉异常,只奈何他家子侄,皆趋于形势,争于党政。
京城之内,也如元家一般,处处做出恃强凌弱的事来,这个事情,本就为他所不齿。
乐山直道崔丐未免太清癯,她提起崔家粮草案一事,引他多想,事实上,她家铺子被砸,是魏家与齐深纠葛的缘故,不与崔家有多大的关系,但老人家自责,才叫她不好受,又拜了拜礼,“多谢崔老相送,崔老前辈,请允许晚辈这样唤你,晚辈知道前辈的意思,当真不要再送了,就从这里,拜别。”
话不尽意,但各自明了。
“出去吧。”崔丐望着她,目送她出了大理寺门。
转头,乐山又去了一趟京兆府尹处,交接了事宜,牵了马,刚出来,这个时候,已经是正午。
“陈小姐。”
乐山回头看,谢筚正从府里出来,看见她在他前面一步,急着喊,“陈大小姐。”
谢筚正穿着官服,按着帽檐,急匆匆往她这边跑。
“谢小公子。”乐山没有想到,“原来小公子在京兆府尹当差,失敬。”
一直以为他闲得很,没有事情干呢。
“骇,”他摆摆手,“当一个记录笔述的九品小文官,还轮着当差,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他让她等一等,“我去换件常服,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