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闻太盛,闻道贵府大小姐蛮横,廊上与太和郡主交手,没想到贵公子竟然又闹出了这样的事,京中已传遍。陈公你知道,我家府上厅客往来,无有白丁,素有清誉,若与你家结两姓之好,恐外人说道,若得两方尤好,此门亲事就结不得了。”
来传话的,是王府的一个管事。
听完她的话,刘氏气的面目狰狞,顾不得言行,与他对骂,“怎么尤好,你王家是百般好了,叫我家二女如何好,你来退婚前,想不到平白被退婚的闺房女子,是什么样的待遇吗,收起院里的东西,都给我带回去,我这就上门找你家老太评理去,叫外面的人听听,此时退婚,这是什么道理。”
那管事说,“并非平白退婚,不知贵府二小姐是什么样的秉性,但依你陈家的风评来说,众人亦会理解,娶妻娶贤,就是退了这门亲,外人不会旁论,正因我府退由一事,是万分合理的。夫人莫要与我计较这个,与太夫人评理亦无用,一切决断正是阖府上下殚心竭虑思考出来的结果,给二小姐带来诸多不便,还望体谅。”
乐山赶到时,王家管事正从门里出来,与她撞着了面。
乐山看着满院的箱物,扶稳了问兰的手,“留步。”
“大小姐。”
管事认得她。
王家人秉性高,管事也不例外,但见了陈府大小姐,管事自觉客气了些,不似前堂那般说话理直不容打断。
他只说,“退婚的事已经了却,大小姐莫要为难在下,小的还要回去复命,这就告辞了。”
说话间,朝身后的一应小厮招手,快快避开了陈府大小姐,出府去了。
乐山赶到厅堂,预见到的,看见这副场景,父亲正黑着脸,望着满堂王家赔偿的金物,半天叹出一口气。
退婚一事,是火上浇油,陈家的局势,不能再糟了。
门口下人喊,“大小姐。”
看见乐山进门来,坐在椅子上的刘氏,坐起了身,望着她渐进的步伐,道,“你知不知你干了什么好事。”
“你害惨了沉芫,叫你平日没个正经女儿家的样子,这下好了,与人打架,受了重伤,还落了这样的名声,你不愁嫁,让你妹妹怎么办,被退了婚,他日怎么还会有人敢上门来?”
“够了,”陈忠脑门发疼,“王家退婚这个事,怪得了长宁吗,”错也在他的大儿子,“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家里名声这个样子,几个子女的,皆不省心,你这个做主母,也得好好反省。”
“你说什么,如今家里这个样子,你怪我——”
“父亲,母亲,”乐山忍着伤来前厅,不是为了听他二人的谴责的,“事已至此,能否不要再争论了。”
乐山先坐下,看着满厅金财,亦有感触,“唉,母亲拿这个事怪我,乐山自己谴责,觉得有几分深受的道理,但乐山不能活在自怨自艾的哀悼里,王家退婚并非空穴来潮,不然离汴兄的事怎么发不过半个上午的时间,王家就着人上赶着到陈府了,这些东西物件的拾掇,难道不需要时间吗?”
“这,什么意思?”骤一听,陈忠没想明白。
乐山望向刘氏,希望她能安生一些,“我朝风俗,早已不拘女子,就是家族出了丑事,值得被人大肆渲染?母亲,依你经验看来,王家如此迫切退婚,真的只是因我们家中出了丑事的原因?”
刘氏不说话。
其实刘氏明白,退婚的主要原由,还是因为两家门第不匹,名声落了的这个事,也只是王家用来说道的一个契机而已。
来不及阻挠王家,阻挠王家退婚也无用。
所以在门口见着王家来的管事,乐山没强有留下他。
到厅堂看了看王家的排场,顾不上与刘氏多说话,让管事将这些财物打点好,嘱他不要擅动。
这才去了沉芫的房间。
王家退婚的事,沉芫已知晓了。
沉芫一向性子稳,乐山坐倒在案上,与她遥遥相视。
沉芫面色不见得半分凌乱,还嘱丫头上茶来,亲自从托盘里拿起茶盏,递到她面前。
乐山摇了摇头,无心饮茶。
身子弱,半靠着案座上的垫子坐下,不去看沉芫,转头看院外风景。
夏来天气酷热,沉芫的院子里,种了数棵树,一片庇荫,颜色好看,这个季节,看着也清凉。
“长宁,你在想什么?”
乐山收回视线,“方才母亲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母亲说,家里没了名声,事情怨我。”
沉芫望着她的面色,神情淡然,“你在意这个话?”
乐山也朝她看去,她这份从容,她还真学不来,压着力,坐正了身子,“不在意。”
只是……
乐山望着外头的风景,说,“家中无有堪当大任的人,我愿以一己之身,做些有益于家族的事。陈家落得这个地步,沉芫,”她转过头,“是何原因呢?”
沉芫面色浅淡,她在深想,知道是怎样,却也不愿答话。
乐山道,“我在一日,家中不该如此,陈家不是无人,遂不能任人百般欺凌。”
这是前世里,她对从前的她,说过的话。
无论她是否隐忍度日,但这样一件事不能变,被人骑到头上凌辱的事,不能忍。
不等沉芫表话,乐山又跟她道,“沉芫,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