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可闹大了,裴安修为裴家宗子,秉了叔侄,坐在了厅堂,管起了内阁的事。
三夫人是个精明人,在开堂问话前,她抓住要点,“这陈大?”
“陈乐山,是太和郡主的人。”
三夫人虽束于闺阁,但太和郡主的名声她是听得的。
儿子的神情,让她瞬间明白了厉害。
“母亲,七妹不肯说,这其中的纠葛,你如实说给我听吧。”
三夫人脸色阴沉,坐在主座上,满堂家眷,她望着座下的裴定贤,拍了惊堂木,“七丫头,谁给你的教养?”
裴定贤这个时候,已经疯魔了,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家里的长兄,非但不帮她讨回公道,竟然还要开堂审她。
高台一闹,她的名声彻底没了,京中人人都知道了,她是个无才毒辣的女人,她没了青丝,家人也不庇佑她。
为什么,为什么?
只不过是因为她没个正经的母亲,她的母亲,旁氏无枝,无权无势,她被养在三夫人膝下,她也不如十妹聪慧,她,她完了……
“小姐。”
“七小姐。”
还没审,裴定贤因身心俱损,晕倒在堂前了。
事后,三夫人与儿子说话,“你七妹固然无德,但那陈家也做的太过火了,你当堂会审,算是给了两边交代,定贤那孩子,这辈子是留不得京城了,事情变成这样,”只可气那陈乐山,怎么就不能缓和些呢,非得闹得这样大,事情揭开,还真是牵涉了底下的几位未出阁的姑娘,“儿子,陈家那边,错在七丫头先,但她也因此受了重罚,陈家操行实在不当,半分不顾我裴家的颜面,我裴家不给她厉害就算了,但你,万不要着人为这些个事去陈家致歉,咱家欠她家的,已经还请了。”
顾及着名声,她不算计陈家,纵然那陈乐山有出息,她也不会怕的,只是再要给陈家礼数,那她也就不是裴家中馈多年的三夫人了。
这点上,三夫人态度明确,她就知道她家儿子重礼,“这件事,就照我的意思办,听见了。”
“嗯。”
只是裴大,哪知道自家子妹与陈家的那些事呢,单纯想结识个人,这样看来,半点没有缘分了。
“大哥。”
从后厅出来,裴青峰一直在侯着他,“大哥。”
“何事,九弟?”
裴安修倒想起来了,这大半年前,陈家乐山就是在裴府薄了他家九弟的面子,三箭射得他腿发软,名声大噪的。
“来为七妹说情的?”
“不,不是,”他与七姐关系好,但他也知道轻重,“大哥,”从怀里掏出东西来,这个东西放在身上,他日夜难寐,“这枚玉佩,是陈乐山的。”
“嗯?”
裴青峰便将陈家兄长与曹二的那番渊源与自己兄长说了一遭。
“大哥,我看这玉佩,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放在身上,心里惊慌,所以才拿给你,你哪日,替小弟弟还了吧。”
裴安修听完,接过那玉,放在手里看,心一惊,怪不得九弟惊慌,这玉上刻的……
郭府。
郭晞打门见,见自家七弟又跪在了三里门的正中间,他过厅,停下了脚步,续了他一眼。
往自己的屋去,问身边小厮,“他又闹了什么事?”
“咳,这回闹得事说大也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昨日永安巷的盛宴上,您不在,七公子上了高台,拔着剑指了王公家的诸多女眷。”
“为了什么啊?”
他这七弟,也到了寻花问柳的年纪了?
“为了东城陈家的大小姐。”
“陈乐山?”
“爷您也知道?”
一面之缘,郭晞停脚冥想,见是没见过几回,可这人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城外,私下喝酒,都听到有人在谈论。
这东城陈家的大小姐,那不是一般的硬气,够味的很,都敢与太和郡主呛声。
那没错了,此等勇猛女子,箭术精湛,只可惜,是个泼辣性子。
“去忠义堂。”
“爷这是?”
“郭曙怕是跪得也有时辰了,去老夫人那走一遭,还是得给他求个情。”
“都说七爷与您关系最好,方才二爷过去,可什么话也没说呢。”
“二哥做得对,郭曙这德行,早晚要吃大亏。”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迈着脚往忠义堂的方向去了。
晚间小聚,南弦花朝,一行人在一起喝酒。
裴家闹了这样大的事,坊间传了个遍。
韩王做东,邀了沈璞裴大依例来喝酒。
“安修,家里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白日朝务忙,得出空了,还要替家中闺阁里的事做一做决断,头疼。
裴安修按着脑袋,以手撑额,不答李迥的话,看得出,是烦心的很。
李迥摇着扇子,双手一击,将扇叶关了起来,从座上坐起,往廊外看一眼,再转过身,笑得恣意,“安修,你可真是会得罪人。”
裴安修从座前抬起头,不急着接李迥的话,缓缓转过头,去看身边沈璞的脸色。
沈璞垂眸也望着他,倾刻分开,随后拿起桌上的小盏,拂袖饮了一杯。
不见波澜,行止如玉。
裴安修落了个心,完了,还真是他家小侯爷的旧识。
“哎,云舒,你咳疾好了,少饮些酒。”李迥看见他满杯饮酒,急得来劝他。
“晚宴未用,接你的邀约,不来饮酒,到这来做什么?”
咳疾小病,本来已经痊愈,可这几日,胸口总能怄得气血上涌,连着带,脾气也不见好。
李迥不比裴安修与他亲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说你一句,怎么火气还上来了?”
沈璞撂了杯子,奇了怪了,他面不改色,说话语调平淡,怎么大家似乎都看得出他在生气,他扯了扯唇,又与那裴安修偷偷打量来的视线对视上,“哪里有火气?”
哪里,没火气?
裴安修与韩王,眼神上相互交换了一番。
李迥过来坐倒,再度撑开扇柄,扇了两下,正巧外面转曲子,换了主座,裴安修被吸引了眼球,半晌回过神来,问,“殿下,这陈家姑娘,你也在意着呢。”
“嗯,”韩王点头承认,“我倒不是因为她是太和手底下的人,我与陈家那姑娘,有过几次交道,大抵却不知她的秉性,就于你家这事来说,”李迥粲然一笑,“原来她是这样的女子。”
哪样的女子?
裴安修不由自主又望了沈璞一眼,直觉要遭。
殿下,您嘴角这笑意,可否再收敛些呢。
他呵呵笑,与李迥道,“我跟你想的一样呢。”
哪里是因为她是什么太和郡主手下的人,还不是自家小七在意人家么。
他是想与那陈乐山交道交道呢,可晚了,家里这些弟妹,早把人家得罪了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