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委,”闻铃一边捣药钵子,一边朝床里头看,“这法子管用吗?”
“管用。”
乐山初试探过,长孙全绪受的只是外伤,气息匀称的很,没有什么大问题。熏烟熏了这么久,按理来说,也该醒了呀。
她嘱闻铃,“一会这药研磨好了,就给他外敷上。”
“是。”
屋里人一时醒不来,况她也被困在咸阳城中,天色尚早,没有多少睡意,跳到窗台上,垂腿做了会。
低头听喧嚣,坐着醒了会神,抬头望着天,惹人有些不高兴的是,头顶正有一轮圆月当空,月泽撒下,明亮皎洁,耀耀生辉。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此时的长安城内,众人脚下的月辉,是否也同她现下所看的一般呢。
生了些淡淡的愁丝,身后忽传来闻铃的叫喊声。
喊她,“大小姐。”
闻铃人前还知道避讳,那必是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盘脚从窗上跳进屋,仍听得闻铃呼痛,“住手,住手!”
乐山走近了一看,哎,这场面格外引人遐想。
闻铃是个规矩的人,一惯是乐山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只是听她的话给人上药而已,刚扒了他的衣服,床上躺着的这人,猛然惊醒,抬眼一闻铃的动作,当时就将她按在了床头。
“小郎君,”乐山微咳了一声,“是误会,快些松手。”
他抬头来看,愣神的功夫,闻铃从他手下脱身,揉了揉胳膊,方才被他用力压制着,现在发疼的很。
乐山与她道,“唤店家打盆水来。”
闻铃开了门出去,长孙全绪卧坐在床头,听见门咚的关上,身子亦为之一阵激灵,扯了被子,慌忙盖了半边身,抬头又望床边的她,眼神颇具惊慌,像小鹿乱撞,无依无靠的还含着些许警惕。
可怜兮兮。
不对劲啊。
乐山稍稍弯腰。
床上这人,扯着被子,挪着脚,向床内又进了一分,只是眼神不变,更加警惕,圆溜溜的,惹人疼。
这是长孙全绪吗,她是不是捡错了人?
“小郎君”
床上这人,只睁着大眼睛望着她,漆黑一片的脸,半分别的表情也没有。
乐山干脆坐了下来,近距离看着他。
乐山伸过手去,甫一伸去,他身体比脑袋快,如待闻铃一般,来抓她的手,乐山哪会轻易让他抓住,动作远比他快,一把擒住了他的手,他想挣扎,乐山可不想跟他闹,稍稍翻转了手,吱嘎一声,他的手就脱了臼。
啥左金吾大将军,在她面前,形同小奶狗一般,手无半点缚鸡之力呢。
他疼的半倒了下去,黑漆漆的脸,也能从中面色上看出,是疼的很了,添了一分虚白。
怪她,用了些劲。
“别乱动,一会儿就给你接上。”
乐山的手伸进了他的怀里,重重一扯,他的衣服裹得甚紧,许是被闻铃那般对待了,他方才手忙脚乱的,特意系紧了些。
乐山上下摸了摸,果然在他胸口里摸出了一块玉牌。
乐山定眼看了看。
是长孙全绪没错呢,玉牌不是假的。
将玉牌重新放回了他的胸膛上,她低头来,跟他说,“忍着点啊,这就给你接上。”
捉起他的手,使了使力,脆的一声响,接上了。
他只疼的额头冒汗,脸色愈加发虚。
方才还一副警惕的样子,现在窝在床角,也不动也不闹的,提溜着眼睛,越发招人疼了。
闻铃端了水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将水放到了床头,看着床上这人,她疑惑的很,“小姐,是对他做了什么吗?”
怎么一转眼,就成这副样子了。
乐山失笑,“真什么也没做。”
从盆里拿起了巾帕,拧了把水,上前欲帮他灰土垢面的脸擦一擦。
乐山的手还没触上去,他一阵抽搐,立时抖了起来。
乐山是越看越想笑,索性将那帕子扔到了水盆里,站起了身,“闻铃,你来替他擦。”
闻铃可就没她温柔了,按着他的脸,要多重就有多重的擦拭了下去。
渐渐擦出了个轮廓,模样也显现了出来。
乐山望着,确实丰神俊朗,假以时日,不知又要迷倒多少京中待嫁少女。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虽说按照年岁推,这长孙全绪,也比她大上个好几岁,可就现下的模样来看,却比她家中的三儿还要稚嫩些。
装的?
乐山有意询问,“小郎君。”
呵呵笑开,“小郎君唤什么哩?家住何处,哪里人氏啊?”
自然,乐山一番询问,他愣是一句也没答。
从头到尾,始终一个表情,望着她发愣。
闻铃替他擦好脸,站起了身,他见事毕,又扯了扯被子,往床角越发后退了。
乐山在床头再次坐下,一把扯过了他,将他扯得离自己近些。
仔细看来,他的模样挺不错,细皮嫩肉的,是她喜欢的那款。
乐山捏住了他的下巴,捏着他的脸,左右转了转,方才吃了亏,这回他不敢冒然行动了,任凭着她的动作,随她摆弄。
乐山望着他这脸,打量了许久,忽然,凑过头去。
脸擦脸的,清晰可见,这小子的脸还起了层淡淡的绯红,乐山在他耳边呵呵一笑,吐出一口气,“郎君,不知您,是在装聋,还是在卖傻呀?”
话刚说完,就被楼下的动静惊到,乐山侧耳一听,当真听到了一连串齐整的脚步声。
是军中的步伐,看来,这回来的还不少。
乐山骤然起身,一时间吓倒了床上和身后的两个人。
当下情况,不好解释。
她神色不对,闻铃多少能看出些,当即提高了警惕,气氛也顿时紧张了起来。
乐山嘱她,“出去看看。”
无论是来抓她,还是来抓床上的这个他,总归没人认得闻铃。
闻铃刚迈着脚出了门,乐山转过了身来,看向床上的长孙全绪。
神左金吾大将军,眼前的这个,啥玩意啊。
乐山耳力奇好,能听得到楼下的说话声。
一帮人正往楼上来,挨个儿查房,噌的推开房门,毫无顾忌。
“军爷,哎哟,军爷。”
还听得见店老板的呼喊声。
乐山来不及披她搭在架上的外衣,更顾忌不到床上坐着的这人。
她的命要紧,因从本质上来说,这长孙全绪,只前世里与她有过几次交手协作,却当真跟她没什么太深的关系。
她几步动作,蹭蹭蹭,跳上了窗台,翻了个身,翻到了屋顶上。
先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