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未雨绸缪

移动市话业务的出现，并非那么理所当然，前世“小灵通”的普及，就是多种因素结合起来，不得已而为之的尝试。

每个超出常理的大成功，事前肯定是没人预料到的，过后再来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也是事后诸葛，不值一哂。

这个世界的一九九六年，情况完全不一样，PHS技术已经是公认的落后技术，上上下下没一个看好它的，甚至，都没有类似UT斯达康的创业公司为其奔走推广，妥妥爷爷不疼，姥姥不爱，被嫌弃的破烂货。

技术准备什么的，这种技术其实相当成熟，在诸如车站，KTV，大型酒店，公开场馆，大会堂以及集中商务区的表现相当抢眼。

只要处在信号较好的区域，手持式移动市话设备，比手机的传输速率还要快，而且蜂窝基站具备了移动通讯没有的优点，那就是组网容量大，切换稳定，功率极小的区域热点，就能保证超大量的用户同时在线。

现在可不是2G普及的年代，硬要扯PHS技术的信号穿透力差，通话不稳定，其实移动手机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各个大城市，性能更加优越，小巧轻便的手机已经普及了，中西部城市以及三线以下小县城，腰间别着大哥大的土老板，用寻呼机来协助联系工作的业务员比比皆是。

至少在当下，移动市话的缺点，在同样不太成成熟的移动通讯技术的衬托下，并不是那么明显，倒是物美价廉的优点让人眼馋。

送走郑良知后，金尚在私人备忘录上记下了“推动并确认移动市话为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的重要事项后，开始琢磨着该如何着手，才能让郝齐联彻底站在自己这一边，将PHS技术的试运营定位为“有益的尝试”。

郑良知的告诫，金尚听进去了。

『急不得啊，越是努力想要抓住，溜走越快，和基础运营商打交道，要有耐心。』

靠金尚和今夕文化强推，压根不顶用，必须了解对方内部的利益格局，因势利导，在关键时刻出手，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希望……一切顺利吧。』

虽说不是从零开始，可真要让小灵通的运营破冰，也不是容易的事。

『正式涉足移动通讯的核心领域，成了就如同渡劫飞升，位列仙班，成为挂了号的战略扶持企业，失败了就元气大伤。硬件投入，果然是个烧钱大户啊！』

『希望创业者加“金手指”的双保险，能让我顺利大展宏图吧！』

——

进入六月后，天气越来越热了，闹哄哄的高考季过后，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学子们填报志愿，以及各大高校的招生比拼上了。

远的就不提了，接下来的半年，推动在京西的三个区试运营移动市话，是公司最重要的事项之一。

这个结果，让金尚放下心来，同时给北船机电发了一份电子邮件，让那边代为联系上下游硬件生产商，为接下来的大动作做好准备。

幸好金尚是本地人，父祖辈还有点人脉，不至于完全找不到门路。

『也就是说，“金手指”反馈我的决策是对的，就是不可控因素太多，到底有多大好处，还需要看具体的操作过程。』

从“金扫帚”的表现来看，似乎趋于正面反馈，但效果如何，还不太稳定。

和ADSL高速网络的试运营一样，小灵通策略，也是十分重要的路线选择，它们构成了让京西文化腾飞的翅膀。

京城师大邀请金尚作为往届杰出校友，出席毕业典礼，因为事忙，实在没空去捧场。

好在，金尚确定了路线，接下来就是践行了。

双方既有一系列合作，也有今夕聊天和飞信趋于白热化的激烈竞争，在PHS移动市话业务上，也很难分清是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

『PHS技术的准备与发展……不对，就叫小灵通吧，蜂窝式基站的布设，以及手持移动设备的制造与销售，绑定的优惠套餐等等，都是需要一一攻克的难关呐。』

既然在互联网这一行深耕，网速，稳定性、组网便捷程度和资费，无疑是重中之重。

如不是有得赚，北船机电的上市公司早就垮了，今夕商城也会被拖下水。

干了一年多的互联网文创企业，总投入都没超过五个亿，这还是算上贷款融资的部分，可硬件领域，游戏主机Venus的大半年总销售额，就超过二十五亿，各种优惠券加赠品付出，就超过三亿。

期间，今夕文化和计算机学院合作的好几个开发项目，纷纷交付结算后，又开展了好几个产学研试点项目。

由此可见，没有实力的公司，压根就玩不起家电，消费电子以及大型机电设备等实体产业。

动不动就几亿几十亿的投入，一旦某个决策出现重大失误，破产清算就在眼前了。

不仅如此，还有几个工作出现变故，被今夕文化“捡漏”的专业人才被招揽，着实让人喜出望外。

将来能不能留住，暂且另说，至少现在的今夕文化，已经不是去年的无名小卒了，对高校毕业生，甚至是名校学子，也稍微有点吸引力了。

进入第二周，又是星期天，金尚带着女朋友，回家看看父母和小弟。有两个住家保姆以及管家老边帮忙，金时和梅杏红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两人的带娃本领，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明显瘦了一圈的父亲忍不住叹道：

“阿尚，我大意了，明明你小时候没这么折腾人。你知道么？这大半个月，我就没有一晚上是好好休息的，每隔两三个小时就哇哇大哭，打不得骂不得，完全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小金风安静一点。”

同样有些憔悴的母亲梅杏红给小儿子换了尿布后，倒是很淡然地说道：

“说了好几次，让桂凤和阙胜看着，你不要插手太多，偏要逞能，自讨苦吃。”

“别说我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偏要自己动手，说是怕太过生疏，将来不亲近。”

恐怕是金尚这个“前车之鉴”实在是太深刻，让梅杏红时刻惦记着小儿子，只要他醒了，就不想让自己出了视线之外。

虽说添了个小宝宝，确实是美事，可照顾起来，着实有点麻烦。

金尚可不想插手这类问题，而是转换了话题问道：

“祖母呢？”

“去朋友家小住几天。”

金时答道，

“刚开始也是热乎了几天，然后就有点伤脑筋了。现在嘛，时不时回来看看小孙子，感到满意了，就不多留。”

“嘿……”

冼老夫人果然也是个有趣的人，和金尚一样，深谙距离产生美的道理。

看着小金风红扑扑的小脸蛋，金尚接过来，按了按娇嫩的肌肤，也没能让他有所反应，看样子，睡得很死。

“下旬的满月酒，怎么办？”

“叫自家亲戚聚一聚就好了，不用大操大办。”

金时如是说着，梅杏红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也好，就让自己人乐呵乐呵好了。那……百日也就简单一点，不用做太多了。”

老金家就这么几个人，留在京城的姻亲也不多，至于老黄家那些人，还是不要深交了，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与来往就够了。

如果金家父子是什么小地方出来的，或许还能玩一出衣锦还乡的戏码，可惜，都是老京城土著，祖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近几代反而没落了，没脸祭祀祖宗吹牛，也还谈不上什么光耀门楣。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怎么讲究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就够了。”

梅杏红也是个比较冷清的性子，和兄弟的关系也谈不上多亲密，倒是和侄子侄女们相处不错。

转过头，见李萱十分热情地打量着金风，梅杏红奇怪地问道：

“小李……很少见到婴儿？”

“那倒不是，我就是有些奇怪，阿尚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你这么一说的话……”

闻言的金时看了看金风，又打量了一下金尚的脸，点头附和道，

“像还是很像的，但有点差别。阿尚这个时期，没有现在的小风好看。”

“说了半天，原来落在这里，是在说我小时候比较丑是吧？”

“也不能说丑吧……”

金时纠结地答道，

“按照传统审美来看，上小学之前的你，确实看不出帅气的征兆。哪怕是现在，戴义琴那种脸型，透着男子汉气概的‘骨相’美，才称得上是英俊。至于你……脸型略微圆润了点，年轻的时候，还能用稚气热情来形容，以后嘛……估计是难以达到他那种程度了。”

“老戴那是老天爷喂饭吃，不服不行。我这种……怎么说也算是有福气的长相吧，以后婴儿肥彻底长没了，更加硬朗一点，算不上盛世美颜，怎么也是水准之上的帅哥吧？”

“你……自我感觉不错就行。”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金时叹了一口气道，

“以平头老百姓或者企业家的标准来衡量，确实不错，但是以明星的标准来衡量，也就‘马马虎虎’的程度，将来……你还是有希望了，别长歪了，还有得改善。”

“你们呐，是被老戴养刁了胃口。”

金尚不服气地反驳着。

待将来那些杀马特牛鬼蛇神一窝蜂地冒出来，扮丑卖乖的网红大行其道，各种“科技脸”刷屏的时候，就知道金尚这种没有滤镜加持的“纯天然”帅哥到底是多么难得了。

说说笑笑之间，吃了顿其乐融融的午饭后，母亲梅杏红带着金风睡午觉，阙胜收拾厨房，桂凤和李萱带着两只牧羊犬出去散步，金时和金尚父子两人喝着温润的茶水，说点比较正经的事。

“我听说，你又想和郝齐联那边，联手搞个大动作？”

“有这么回事，但……还没定下来。”

“你呀，做了赚钱一千万的生意，就‘奖励’自己搞个投入两千万的‘副业’，这么下去，公司的压力就会一直居高不下，你老实告诉我，今夕文化的负债率，现在是多少了？”

“明面上的数据是百分之二十四……”

“实际呢，翻倍了能打住吗，有没有超过百分之五十？”

金尚沉默不答，金时了然，后叹息道：

“你这是在玩火，我知道你有‘金扫帚’保驾护航，自己的能力也很强，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留有余地，许多风险，并不是本来就有了，而是平时不谨，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办企业，难免负债，商海沉浮，一朝倾覆的例子并不少见，当风险看得见摸得着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那个什么移动市话，一定要做吗？”

“我……在找机会，寻找真正稳如泰山的金字招牌。”

“互联网和北船机电还不够吗？游戏主机难登大雅之堂，手机总不差了吧？”

“组装厂而已，离自研开发，还很远。而且……”

金尚沉着地答道，

“互联网的本质其实很虚，之所以有‘高科技’的名头，只是现在懂的人少，从业者寥寥无几，当网络工程师被称作‘码农’，这一行竞争充分，行业红利期过去，会发生什么？”

所有务虚的行业，要么利用支配地位割韭菜，要么往金融公司的路子上一去不复回。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笑话，互联网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最后能怎么样？道路千万条，最后也只是为构建金融通道而服务，要么自己放贷，要么变成放贷的辅助工具。”

“你是说，互联网在将来，其实算不得什么高科技？”

金尚哂笑道：

“工业纺织，煤炭钢铁和能源化工，都一度被视作高不可攀的高科技，现在呢？”

金时默然无语，金尚继续解释道：

“将来……我会很有钱，远超你想象的有钱，那个时候，咱们父子就需要向普罗大众解释，为什么能赚这么多钱。”

“那都是辛辛苦苦的合法所得，有什么忌讳的？”

“确实合法，可……真的辛苦吗？话又说回来，谁不认为自己赚钱辛苦呢？”

合法，但合情、合理吗？

这是金尚强调的关键词。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一个问题。

凭什么？

“有人告诉我，资本攫取利润的本能是难以抑制的，可没人说，其终极目的是什么……”

“拉开……贫富差距？或者说……强化依附关系？”

“好了，这个话题，咱们就别深入探讨了，没意义。”

金尚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没有当‘国货之光’，‘业界良心’的心思，更没有必要去干什么‘塑金身’的筹划，而是……别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PHS技术以及其后的电讯科技……相当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