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事，李萱也是略知一二。

“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严格来讲，算是非法采矿吧？”

“上纲上线自然够标准，但……有能力这么干的，基本都是颇有势力的地头蛇，抓个典型，杀鸡儆猴不难，可在全国范围内整治……”

轻轻摇头的黄漪漪叹道，

“不是特别严重，或者引起重大不良后果的，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前还是以经济建设为主，解决老百姓的穿衣吃饭，衣食住行的问题更迫切。”

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还是要分清楚的。

今夕文化是一家全国范围内都排得上号的大企业，以营利为目的的同时，还要兼顾一部分社会责任，这也是金尚并没有片面追求高科技和高利润的根本原因。

扩大总产出才是当务之急，做大做强，先做大，再做强，现阶段的主次，金尚分得很清楚，到了一定阶段，就会反过来，那都是后话了。

只是……

“这对我们公司的布局有影响吧？万一咱们拿下了沿河地块，好不容易开发成熟，结果，这些破坏开发的家伙一顿乱操作，影响了计划怎么办？”

农牧业的发展，对周边的环境变化太敏感了。

本地石油化工的产业集群项目，对第一产业的发展就是很大的冲击，空气和水土污染是不可避免的，自然消解和人工干预双管齐下，勉强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黄河径流量并不大，河口三角洲的生态其实很脆弱，不好好呵护，很容易造成二次污染。

“这一点，金总似乎寄希望于农业专家的支持，我们在京城的园区，也有土壤重金属超标的难题，可目前看来，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外人不理解，金尚是明白的，除了一系列监控和改善措施得力之外，“金扫帚”的暗中发力也是重中之重。

这也使得金尚意识到自己的“金手指”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加快育种开发只是一方面，在可行不可行的模棱两可环境中，能最大程度往向好的方向引导。

比如，光伏组建故障率低，效率升高，风力资源异常丰富，可用电量十分契合城市电网波动的“削峰填谷”，原本只是噱头的“虚拟电厂”计划，居然真的展现出了不一般的价值；

再就是智慧城市园区产出的蔬菜水果和肉蛋奶等品质异常之高，打着无公害无农药等绿色产品的牌子，也有人认，哪怕价格偏高也十分受欢迎。

东营本地的农牧场试点项目，也比预计的要好一点，甜菜、大豆和半成品海水稻的成功是一方面，连不耐捞的巨菌草和木薯等没做太多指望的试验田的长势也很不错。

一等品上超市货架或者包装网销，二等品菜市场售卖，三等品进入服饰加工厂制成保质期长的罐头批发，四等品作青储、宠物粮或者发酵饲料，最末等就只能投入沼气池或者绿肥还田了。

“我们公司是一家致力于计算机和互联网发展的高科技企业，按理来说，应该在民用电子产品和家用电器上发力，但是，网络基建和电脑普及才起步，用户基数太小了，不得不转向，为企业级用户赋能，提供支持服务。”

农机，汽车，大件家电，风电光伏，植物工厂以及车技系统等，不能完全指望ERP系统，CAD应用或者一系列办公软件挑大梁。

这一点，李萱也是十分认同的。

“寻找应用场景，也是重中之重，有了金刚钻，没有瓷器活可揽，也是麻烦。”

电动化和智能化的趋势不可逆转，既然在个人电脑领域无法指望有跨越式的发展，用网吧扩张来以点带面是一条路，学一学前世的菊花厂，往更深更广的方向渗透，也不是不行。

这次金尚来东营，可不仅仅是为了看一看星岛海化的一系列卫星工厂，还有更大的计划。

“那边的……都是雇佣的本地人收割大米草，制备饲料？”

黄漪漪顺着李萱的手指望去，然后了然地笑道：

“按天计重的临时工，公司极少深入最基层，争那三瓜两枣，在京城的废旧塑料和纸张回收等，也不会真的雇人去翻垃圾桶，而是和各个中大型废品回收站对接，留一点利润给别人；这里也是一样，由各个村社或者乡镇企业带头，集中起来，批发卖给这边的饲草加工厂，供应给农牧场。”

如果按照最理想的条件养殖，一头牛每日产生的粪便，是一头猪的十倍，吃下去的食物，也和这个比例差不多，其消化能力强，不仅能消化植物纤维，甚至能消化一部分木质素，这就很夸张了。

光靠这点饲草种植，压根不够，雇佣乡民打猪草，是双赢的局面。

不仅如此，投建的大型沼气池，甚至能供应几台柴油燃气掺烧货车的消耗，自给自足，产出丰富，何乐而不为？——

一连三天，大家都是在忙碌和悠闲交错中度过。

大雨过后，空气中的异味被清扫了许多，悬浮颗粒也很少，能见度明显上升，站在星级酒店的观光厅里远眺，甚至能看到远处海天相接处的光景，一条条往来的船只穿梭。

这段时间，金尚基本了解了本地的状况，破局的关键，在于各方合作的边界。

毋庸置疑，东营的经济核心就是石油化工，就算要拓展，也以相关上下游产业品类为主。

国内燃料油的市场正在扩大，但成品油受国际原油价格波动较大，稳定性一般，相比之下，下游深加工产品，人工橡胶，塑料和化肥等产品则稳定得多，还有高端润滑油，特种化工产品和新兴环保石化产品也在崛起。

金时的纺织服装对化纤的依赖在提升，二姑夫张华旗下的农场需要大量的化肥来增产，基础建设也需要很多沥青和焦油，至于附加值更高的航空煤油，特种燃料等，需求也不小。

今夕文化旗下的产业，尤其是北船机电和星岛海化，对石化的依赖程度相当高。

内河船用燃料油，有很大一部分是胶东半岛产的，为数不多的加油站，加气站和甲醇加注站等，也需要成品燃料油为原材料混合生物燃料，各种添加剂也和石化副产物脱不开关系。

目前在各地运营的几千辆弹性燃料货车，每日醇油消耗量极大，靠自家回收废旧塑料、麦秆、木料以及纸张制造甲醇，压根不够，乙醇的产量也起不来，至少现在供应自家需求，还略有不足。

看着即将落下的夜幕，以及陆陆续续亮起来的路灯，金尚将杯中茶饮料一饮而尽道：

“这边的末端化工产品，以中小型企业为主，总体而言，还没发展起来，外销的初级产品，还是以走量换利润，也就是说，没有掌握定价权。”

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以东亚地区的石油天然气矿藏储量来衡量，胶东半岛，环渤海已经很丰富了，可是，和北非，中东，东欧以及加勒比海相比，差太多了。

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都不带你玩，可见真实的地位如何。

整个西太平洋，几乎都是消费大区，并不以出口为主。

“阿尚，你准备答应？”

“借助咱们跨境电商的批发渠道，为本地的末端石化产品打开销路，并非不可，实际上，他们高估了今夕商城在国外的能量，总之……还是要和孙大器那边联手，相比之下，易购在大宗商品批发商更有优势，咱们以高端电子产品，白色家电和消费电子为主。当然，这都不是问题，姑父，我觉得，建立大宗商品畅通交易渠道更加重要……”

“可是……”

张华有些担心，

“我们还没有准备好，目前连农副产品的大宗交易市场都没建起来，一下子加入石化产品，是不是步子迈的太大了？”

“不不不，您想错了，这边石化公司可能比我们还着急，国内需求不可能一蹴而就，短时间的需求就这么多，但国际原油价格不等人，一旦开启上升通道，那可就遏制不住了。”

按理说，采油，炼油和卖油一条龙公司，不可能亏损，可是，当你不掌握定价权，也影响不了国际价格和渠道的时候，就只能随波逐流了。

北非、中东、北海和加勒比太远，鞭长莫及也就罢了，近在咫尺的远东，总得有点话语权吧？

可大宗商品的交易，并不是自说自话就可以的。

煤炭，石油，钢铁，铝锭，铜，黄金以及天然气等，与化肥、种子、油料、小麦、大米和糖等农副产品，以后可能还要加上咖啡，茶，蔬果等品类；

现如今的国内交易商，基本都要熬夜盯着欧美市场，哪一天西方操盘手要熬夜盯着东方市场，那才算是成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听着姑侄两人的交谈，洪仁全听了一会，后建言道：

“其实吧，华北和东北以及中原地区，有几个大宗商品交易市场，只是品类有限，影响力一般，能不能将他们整合起来？”

闻言的金尚无奈地摊了摊手：

“要是我曾祖父出面，或许能成，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这事吧……还得拉上我二舅，他在北太平洋有充足的运力，保证交割的顺利，同时，釜山、北海道，横滨以及北美西海岸，也有仓库区和地盘，影响力尚可，大家联手的话，应该能成……”

“可是，这不都是咱们家亲戚么？别人不要主导权的么，为他人作嫁衣裳？”

“暂且不说人家是不是真的要掌控期货现货大宗交易市场，石化才是基本盘，其它的，只是附带产物；也许，人家压根就没做太多指望，只是有枣没枣打三竿，成了更好，不成，也就那么回事，可好处是实实在在落下来了。”

顿了顿后，金尚继续说道：

“那个石油公司的副总，以他的级别，压根就不用跟我套近乎，说什么和老金相熟，见过小时候的我，和老黄说过话。长袖善舞只是一种本能，并不是真的有多看重我，只不过……第三方的入场，确实有助于弥合石化系统和本地的关系。”

张华听了，略一琢磨，就回过味来：

“经济上的联系，打破了藩篱，进而改善土客关系？是了，这才是主要目的，东营是基本盘，我们就是入场的鲶鱼，搅动一潭死水。”

彼此没有来往，公交车和出租车都不通的城市两方，如何建立深层次的利害关系，将央地合作落实到位，可能对混仕途的更加实在。

别以为身居高位的人都是瞎子，崇祯就不想着消除党争，中兴大明？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积重难返，靠内部化解，千难万难，可要是实力强大的第三方居中协调，就有操作的余地了。

建立联系的“破冰”第一步最重要，项目太小没意义，太大玩不转，和各方息息相关的大宗商品交易的体量，正好。

“姑父，您老家的那个……农副产品电商平台不声不响地黄了，再去联系一下，要不要加入这个筹备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场，地方平台，哪有首都的平台影响力大？”

“我试试，这个嘛，兹事体大，不好说的，利益相关方太多了。”

市场虽少，却不止一个，别人有多种选择，不一定要在这边的市场交易。

说白了，还是要看哪家整合供应链的能力更强，影响力更大，受认可度更高。

“先做，反正咱们当了这个‘带头大哥’，招的‘小弟’越多越好。不怕小，先把铺子支棱起来，能不能做大，再看吧！”

资质什么的不用担心，这个金尚有把握搞定，这也是人家找上门来求合作的原因之一。

“先这么操作，反正是卖人情的事，不怎么花钱，先捞好处，多弄几块地再说，无息贷款，低息贷款，只要敢给，我就敢拿。除此之外，这边的卫星工厂太多了，提拔一个区域经理吧，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还不如初步整合，推上二级市场，用资本的力量梳理，先让涂料油漆厂挂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