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

李旺泉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顾忌什么，最后一拍大腿道：“行，那我就照实说了。”

陈艺杰看着李旺泉，前世的经历，让他察觉到李旺泉神态里的表演痕迹。

“方厂长，你是知道的，咱们厂每年的学习名额就那么多。之前应上级部门的要求，说要积极培养年轻职工，这才让陈艺杰和万刚去闽建。咱们车间的很多老师傅有情绪，还是我一个个做工作，这才勉强同意。”

李旺泉上来不说为什么没汇钱，而是先表示派陈艺杰和万刚出去学习，他本人出过力。

方勇听了这些，脸色和缓不少。

陈艺杰和万刚出去学习这事，确实如李旺泉所说，有部分老职工不满。

但县里今年年头下发文件，要求各县属企业重视年轻且有较高文化水平职工的培养，且必须拿出切实计划和成绩。

银谷家具厂不像县电子厂，纺织厂，有大量机械设备，需要文化水平较高学的又快的年轻人。

做家具做雕刻，吃的就是个手艺，最多用用电锯、钻头、抛光机啥的。从业越久手艺越好，年纪越大越吃香。

家具厂又苦又累，工资不高，学手艺花的时间还长，所以根本没几个符合条件的人选。

可上级的指示又不能不办，厂班子会议上讨论后，决定送两个手艺有一定基础，上过高中的年轻职工去外面学习半年，回来后调到第三车间上班，也算给效益最好的第三车间充实后备力量。

陈艺杰因为从小跟父亲陈红军学木雕，技艺水平不错，又是高中毕业生。

再加上陈红军在厂里也算水平比较高的师父，老职工，多少有些面子，这才得到一个名额。

当然，因为是给第三车间培养人才，所以学习期间的生活费，自然也是从第三车间的账上走。

这也是为什么李旺泉说，第三车间的老师傅有情绪。

毕竟出去学习的陈艺杰和万刚，原本不是第三车间的人，学习完了还要调进第三车间，便宜都让这俩小子占了，自然会让部分气量不够，思想觉悟不高的第三车间老职工心生不满。

“你说的情况我都清楚，但这是厂领导班子根据上级文件指示做出的决定，你也参加会议了，难道就因为有人不满，你就擅自停发了他们两个生活费？”方勇道。

“上级领导的文件指示和厂班子的决定我当然坚决贯彻执行，可方厂长，咱三车间是真没法继续出钱了啊。”李旺泉道。

“为什么？”

“你看，刚刚还在说，三车间今年的订单少了一半。收入对半砍，车间职工那么多，厂里拨到账上的钱发工资都够呛，哪还有多余的钱给他们两个发生活费。”李旺泉道。

方勇听李王泉这么说，眉头又紧紧皱起。

银谷县属于华中地区西北部的小县城，别的不多就是木头多，家具厂也算靠山吃山。

虽然改革开放十多年，但别说县城，就算市里，经济发展还是落后。

厂里三个车间，因为产品销路不同，效益差距也很大。

实话实说，第一第二车间每年加赚的钱，加在一块都差着第三车间老远。

县里老百姓想要家具，自己动手做还是主流，反正只要求实用，美不美观的根本不在意。

市里消费能力倒强点，但同样的价格，人家怎么可能放着市家具厂的产品不买，买你一个县城家具厂的东西。

根雕家具这块能做起来，靠得是县外贸局出面，请县政府下指示，让乡镇供销社把好的材料都垄断了，这才扶起第三车间这么个核心车间。

现如今，第三车将效益减半，代表着厂里的效益至少要跟着减少一小半。

方勇作为厂长，是第一责任人，假如不能扭转情势，都不需要等到年底，怕是再过半个月，就要被上级领导叫到办公室里去挨训。

这可是影响进步的大事！

想到此处，方勇顿时没有再管陈艺杰两人的心情。

“陈艺杰，万刚。你俩的事等回头再说，现在我跟李主任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连夜坐车肯定也累了，你们先回家休息吧。”

万刚见方勇在李旺泉几句话说完后，不但不追究李旺泉的责任，反而打发他回家，顿时有些不乐意，就想开口说话。

陈艺杰一把拉住万刚，抢先道：“好的方厂长，我们这就回去。”

“陈艺杰……你！？”万刚不解，忿忿的回头看陈艺杰。

陈艺杰用眼神示意万刚稍安勿躁，拉着不情不愿的万刚出了办公室。

“这儿不方便，走，咱们找个地方吃饭，我跟你解释。”

陈艺杰关上门，低声对万刚道。

万刚见陈艺杰脸色严肃，终究还是把话憋住，跟在陈礼杰后面往厂外走。

在门口的秦大爷处取回行李，两人在厂区附近的菜市场找了个面馆，一人点了碗素面。

“陈礼杰，咱回来之前不就说好，一定要找方厂长好好说道说道，咋一回来你小子就变卦。”

万刚气呼呼的坐着，连煮好的面条都不碰。

陈礼杰早饿的前胸贴后背，拿起筷子先干掉大半碗，这才有空开口道：“你没听到？三车间今年的订单少了一半，方勇现在火烧眉毛，哪里有心思管我们这点小事。”

“订单少了更应该追究李旺泉的责任，两罪并罚。”万刚道。

“罚？别说李旺泉有个在工商局当科长的妹夫。就算李旺泉没有靠山，方勇这时候也不能罚李旺泉。”

“为啥？”

“因为三车间的情况李旺泉最清楚，方勇要解决眼下的困难，必须有李旺泉在。”

“他李旺泉有这本事，外商订单还会少掉一半？”万刚不信。

陈艺杰道：“我说的是必须要有李旺泉在，没说李旺泉能帮上忙。”

万刚彻底迷糊，道：“你啥意思？”

陈艺杰觉得自己好像在对牛弹琴，道：“我就这么一说，你赶紧吃面。反正你相信我，我肯定帮咱们向厂里要个说法。”